和馬茂才談妥石油生意的楊信,跟著那幫舉子昂然走向長安左門……
後者在前面。
他們近三百人舉著惠世揚,恍如展覽般在京城的大街上走著,兩旁閒人紛紛停下圍觀這堪稱奇觀。
而惠世揚依然在哭泣。
實際上這時候他已經昏頭了,都到這一步他已經沒有撐下去的必要,像韓爌這樣當機立斷才是真正聰明人,但他很顯然沒有韓爌這樣的頭腦,完全處於錯亂狀態的他,除了哭也沒別的選擇了。他真不是什麼聰明人,整個天啟朝他自始至終就是被東林黨當槍使,一個陝北人衝的比南方人還勇猛,之後在詔獄住了幾年到崇禎才出來。
不過詔獄生活讓他成熟了,他也就像現在一樣飽經滄桑終於渾渾噩噩了。
李自成要他投降,他就跑去給李自成高喊天生老臣,以遺陛下,李自成兵敗他就在京城投降多爾袞老老實實等著封官。
然而……
一等就是三年。
多爾袞始終沒垂青於他啊。
最後他只好回家,後來綏德一個副總兵起兵反清,據說邀請他加入,但這次反清轉眼失敗,他之後就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
總之此刻的惠世揚,在短短一個時辰裡,經歷著恍如快進般的人生,在兩旁閒人們歡樂的笑聲中,被自己家鄉的舉子們高舉在半空,一邊展覽著一邊走向皇城內的禮科。在他們後面楊信信馬而行,不時和路邊問候的人打著招呼,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盧象升等人,後者和宋應星幾個站在一起,宋應星依舊在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他。
楊都督揮手致意。
然後就那麼隨著陝西舉子們進了長安左門。
禮科。
“大膽,爾等何人敢擅闖!”
程注擋在門前,看著湧來的舉子怒斥道。
後者理論上是不能隨便進承天門的,但有楊都督押送,他們就是把惠世揚抬進乾清門也能做到。
“簡直是胡鬧,來人,把這些混賬東西趕出去!”
旁邊兵科的都給事中福建漳州人蔡思充出來喝道。
“蔡科道,你好大的官威啊!”
楊信從後面上前說道。
蔡思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很乾脆地回了他自己的地盤。
六科都在這片廊房,這個機構職責很多,並不僅僅是對聖旨做最後稽核,同時也包括檔案管理,新聞釋出之類,總之皇宮這決定政務的三大機構,司禮監相當於皇帝的私人助理,內閣相當於秘書處,六科就是辦公廳了,其實還有個傳達室是通政司。六科都給事中掌印,左右給事中副手,後面數目不等的給事中,數量有最多的限制,但最少這個就看缺了以後是否任命及時了,萬曆時候有過一科曾經短暫沒有過給事中。
惠世揚的隆重登場,讓各科給事中,辦事的官員,甚至抄邸報的,統統都跑出來議論紛紛地看著。
還有和陝西舉子打招呼的。
這樣的肯定是陝西人。
也有怒斥這些舉子胡鬧的。
這樣的肯定是南方人。
總之被楊信這一鬧之後,大明的南北矛盾瞬間激化,甚至已經有不同屬籍的給事中對這個問題展開爭執。
這種時候其實就算有北方籍的保持冷靜,明白楊信其實是包藏禍心,但他也不敢站出來說什麼,尤其是五千多各地舉子已經齊聚京城時候,他們只要敢站出來給對方仗義執言,立刻就會被自己家鄉那些憤怒的舉子淹沒。
武獻哲等人為何在這件事上如此賣力?
這傢伙是萬曆三十一年的舉人,這是第四次考會試了!
雖然原本歷史上他其實是二甲,包括聶慎行也是二甲,但這時候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會考中,已經考了十年的他不能放過任何機會,包括馬茂才其實也考了好幾屆,原本歷史上他這一次還沒中,一直到下一科才中。這些人真得都陷入一種狂熱狀態,已經十年甚至十幾年都落第的人,有這樣的好事怎麼可能放過,而這匯聚京城的五千舉子,真正這一科解送的只有一千多,剩下絕大多數全是這樣反覆考的。
他們也一樣。
這時候那些各省官員必須站在自己家鄉一邊。
否則他們家鄉士紳是真敢刨他們祖墳。
你自己考出來了,當上官了,現在卻幫著外人踩自己鄉親,毀了自己鄉親們的機會?
你這是背叛!
刨祖墳都是輕的,僱傭土匪殺全家都有可能。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