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江門。
楊信那金色面具下的目光,在兩岸人山人海間緩緩掃過……
這麼危險的場合當然要戴上面具。
昨天在橋頭他是沒看見視線範圍內有老朋友,豫章社那幾個其實並沒出現在前線,話說李明睿可是指揮官,他這樣的肯定不會出現在橋頭阻擊這種明顯十分危險的場合,人家得在後面居中指揮。
包括文震孟等人。
說白了這些都足夠狡猾,不會真正冒生命危險的。
至於衝鋒在前這種事情,交給張溥這種猛將型別的就可以了。
這樣哪怕真失敗了他們也方便脫身,反正他們都是進京趕考的舉子,這運河堵了當然只能被堵在裡面,並不能說他們就是同謀。作為舉人他們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當兒戲,忽悠那些秀才童生們衝鋒在前就行,這些很快就要去參加考試的舉人們,在後面指揮就可以了。
秀才們要好名聲,因為好名聲可以讓各地學官青睞他們。
這樣他們就容易考中舉人了。
但舉人們不需要,舉人們需要的只是安安穩穩到京城,然後無比光輝的未來已經在等待他們。
可不能兒戲。
但今天這場決戰……
“還沒來啊!”
楊信不無憂傷地說道。
在他前方的河面上,數十艘大小船隻完全堵死運河,而且恍如水寨般所有船都緊緊靠攏,除了兩旁還有一點最多能讓小舢板透過的邊緣,幾乎就看不到下面的河水。而所有船上都站滿了青蟲,甚至都做好了戰鬥準備,比如說一個個懷抱著孔夫子牌位,剛剛埋了的泰昌牌位,萬曆牌位,而且個頭都很大,明顯可以順便當盾牌使用。
此外還有應該是各自帶領的家奴護衛兩翼。
準確說是站在整個船隊兩側,一個個拿著大長竹竿,石塊,彈弓之類準備抵抗敵人的側翼登船。
防禦還是有些可取之處。
由此可見他們昨晚也做好了迎戰準備。
但問題是一個老朋友沒看到,就連文震孟這些也沒看見。
“楊僉事,咱們不能開炮了,打了先帝和神宗皇帝牌位,回去之後那些文官會死咬著不放的。”
楊信身旁的錦衣衛低聲說道。
楊信淡然點了點頭。
他本來就沒準備使用大炮。
不過這個手下說的也沒錯,炮打泰昌,萬曆,甚至孔夫子這些人的牌位,這個是肯定不行的。
真要那樣天啟也只能給他一些象徵性的處罰。
這些青蟲就是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把這些牌位做的恍如盾牌,明顯就是用這種方式阻擋他的大炮,他們也被昨天楊信的大炮嚇壞了,知道這個奸臣其實是兇殘無比的,必須得有更好的手段,而這些牌位就是。
而且周圍的陳道亨,李養正,袁世振也都帶著各自的軍隊監督著。
這些人明顯是同謀的。
如果他犯了原則性錯誤,這些人肯定會出手的,他們的確無權捉拿錦衣衛,可如果蕩寇軍的大炮毀了這些牌位,那他們就有理由武力阻止,甚至就是直接向著蕩寇軍開火都是有理有據的。
因為按照刑律這是大逆。
三大抄家的罪名之一,謀反謀叛大逆。
毀壞山陵,宗廟,及宮闕統統都算大逆,要凌遲處死的,而毀壞這些牌位如果咬死了也是可以算作大逆的。
“這裡面有你認識的嗎?”
楊信問衍聖公。
“那個舉著先帝神位,正在朝你吼的是武進生員莊應會,他旁邊那艘船上左首第一個是湖廣生員葉初春,這艘船旁邊那艘船上舉著孔夫子牌位的是湖州舉人方大猷,最前面這些我就認識這三個,再遠些的看不清了,左右都是這江南各地的舉人生員,多數都是家世顯赫的,你怎麼不開炮了,你的大炮呢?”
衍聖公說道。
看得出他的心情有好了許多。
“開什麼炮?以我對神宗皇帝的忠心,怎麼可能朝神宗皇帝的神位開炮?”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道。
方大猷啊!
十全老狗那個貳臣傳上留名的,葉初春似乎也是。
“備船,我要以大義曉之!”
他說道。
然後在兩岸數十萬雙愕然的目光中,他就那麼一葉扁舟,舉著喇叭恍如腦抽般去以大義曉之了。
然後……
然後他被人家用石頭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