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鼻子一酸,難過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心裡清楚妻子要捨棄哪一頭,這無疑就像一把鋼刀深深刺痛自己的心口。
妻子更是掩飾不住,當話一出口,就讓自己抽泣起來。她不能像丈夫那樣默默流淚,在這個屬於他倆的二人世界裡,她是該哭的時候大聲哭,該笑的時候大聲笑,不需有任何的掩飾。也許,這是唯一優越於大海另一側的方面。
一陣發洩過後,夫妻倆終於都平靜下來。
“偉先,如今英子的婚期就快到了,她正眼巴巴等著咱倆回去呢。咱們起碼要給女兒一個交待呀。”
丈夫沉重點點頭:“我知道,馬上給她寫封信。”
當天夜裡,在一盞微弱的煤油燈下,丈夫伏在方桌上,開始奮筆疾書。其實,妻子作為資深老師,文筆要比他好,平時寫信都是出於妻子之手。而這封信,他作為一家之長必須親自面對,決不能再把傷痛留給自己的愛妻。不錯,要想寫完這封信,其過程是需要付出內心無限痛苦的。他的淚水可以證明這一點。
妻子沒有忍心旁觀,而是獨自坐在床沿上垂淚。
這一夜,對於夫妻倆來說,又是一個不眠夜。
由於演習的緣故,蔚山島周圍的海域馬上就要禁海了,又恰值禁漁期,所以過往的船隻很少了。王偉先足足盼了三天,才終於喚來了一艘熟悉的船。
船老大是他們的老熟人,對於夫妻倆的情況很瞭解,也清楚他們的女兒就要出嫁了。於是,他笑呵呵問道:“老王,您這麼著急把我喚過來,是不是想搭我的船回去呀?”
王偉先連連搖頭:“不。我是想委託您們替我帶一封信。”
“給誰的信?”
“英子的。”
“她不是快結婚了嗎?”
“是的。”
“難道您們兩口子不回去參加她的婚禮?”
王偉先黯然搖頭:“不能。想必您也接到通知了,周圍海域馬上就展開一場大規模的軍事演習。我們必須堅守崗位。”
船老大很是愕然:“難道為了參加演習,連自己閨女的婚禮都不參加了嗎?”
王偉先一副凝重的表情:“沒有辦法,我既然為國守島,只能先公後私。”
船老大早清楚他的為人,一副肅然接過了信封,一看上面不但寫好了收信人的名字和地址,就連郵票都貼好了,不由一愣。
王偉先趕緊解釋道:“我不確定能委託誰送信,所以把一切都做好了。您一上岸,只需把它投到信筒裡就好了。”
船老大點點頭:“好吧。”
不過,當船老大要起航離開碼頭時,又試探問道:“老王,您真的想好不回去了?”
王偉先默默地點頭。
“老王,假如你反悔了,恐怕再遇不到順風船了。因為上級已經發布通知,從明天開始,一起民船禁止在這片海域活動了。”
王偉先心裡一沉,感覺自己一旦錯過了這艘船,可能就會遺憾終生。不過,他經過片刻的思想鬥爭,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站在原地。
望著遠去了船,他的雙眼不禁模糊了。
在幾天後演習的日子,夫妻倆全副武裝,也全神貫注利用步話機直接跟演習指揮部聯絡,聽候對方的調遣。他們就是透過緊張的氛圍來緩解因不能參加女兒的婚禮而產生的懊悔心理。
再說王文英在婚期前幾天就盼望阿爸阿媽能回來。儘管她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但作為自己的爸媽總不能像普通親友那樣,緊僅僅在婚禮當天走個過場吧?可是,她失望了,阿爸阿媽並沒有像自己盼望的那樣能給自己一個驚喜。
她滿懷委屈地等到了自己出嫁的那一天。可是,阿爸阿媽依舊是音訊皆無。難道島上有意外發生?
她之前設想過,無論阿爸阿媽有什麼意外事情發生,也不能不顧她的婚禮,最壞的結果也是阿媽獨自一個人回來。可是,出門的吉時到了,就連阿媽都沒有回來。她的心幾乎碎了。
豈止是她焦急和心碎?
她孃家的那一番親友也都急得亂成一鍋粥了。她的長輩已經安排人去碼頭接她的爸媽了,並透過手機一直聯絡著。當最後聽說蔚山島方向已經禁海了,正在搞大規模的軍事演習,這才意識到接人沒戲了。
王文英聽到長輩的通報,不禁悲從心中起,不顧臉上化了濃妝,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
整個的婚禮現場瀰漫著悲涼的氣氛。
王文英怎麼也想不通自己的爸媽為啥把自己的婚禮視作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