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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惶惶喪家犬

敲擊的鐵鑰匙聲,彷彿被下了降頭一般,噌的一聲跳起來,朝幾人大喊了幾聲冤枉。

誰知這聲冤枉一起,此起彼伏般,周遭便都是“冤枉”。連帶著幾聲“天降神罰”,“長生果不老”的,都被獄卒大呵之聲蓋過了。幾人對視皆沉默,獄卒看了眾人一眼,心中怨氣越發地大。水滴凝在燭臺邊沿又滴落下來,青石板上聚了一汪溼氣。季瑤往旁邊一瞥,卻是見了那日在桐鄉縣旁邊見了的綠衣婦人。只見她蜷在溼漉漉的草堆上,綠衣服黏在身上,血黏在衣服上。

臨衍暗朝她搖了搖頭。許硯之停了半晌,忙跟上三人腳步。

洛雲川被安排在了最裡間。他側身躺在被雨水浸溼的枯草上,身形枯瘦,衣衫單薄,伶仃而孤苦。他神情麻木,長髮零散微垂,一束光自他背後的鐵窗上撒了下來,撒在他的背上,卻蒸不熱此間刺骨的冰寒。幾人看到他的時候,他正拈了一簇乾草,就著一縷光,湊在臉頰下方几寸處眯著眼睛細細觀賞。

有何可看的?許硯之給獄卒使了個眼色,後者哐哐幾聲搖了搖斑駁的鐵柵欄。洛雲川被嚇了一跳,驚惶地抬起臉。本該是個眉清目秀的人,誰知這一抬頭,卻是一臉的血與膿。暗紅色膿瘡佈滿了他的臉同脖子,血泡擠在領口邊上,當下天氣還冷,病痛在骨,膿還沒有生蛆。季瑤觀之,嚇得往後一退,拽了臨衍的袖口方才堪堪站穩,許硯之觀之,也是心下一驚。淋病,臨衍想,不知還能不能活過這個春天。

“……怎的是你?”洛雲川抬起頭,眼睛半睜半閉,盯著季瑤看了看,看到她身上白淨整潔的道袍與身後的兩人,笑道:“可惜我已經畫押認罪,而芍藥姑娘的屍身怕也該被野狼啃沒了。你還來做什麼?”

季瑤張了張口,捂著嘴,淚如雨下。

“是了,”洛雲川支起身,勉強抓著鐵柵欄試圖站起來。許硯之遠遠看到了他的小腿,一道血跡自膝蓋橫亙到腳踝,不像是刀砍之痕跡,然是何物造成的傷,連他都不敢細想。洛雲川試了幾次,依然站不起來,他便索性半跪在幾人面前,脊背挺得筆直。季瑤看到他袖中露出的手背,冬日太冷,生了瘡,瘡再遇了水,腐肉膿血混作一團。她心下被揪著的疼,揪著的惶恐與愧疚。那曾是一雙撫琴之手,怎的竟被折辱成了這般?

洛雲川露出些許笑意,輕聲道:“你現在有吃有穿,想必不會再想看到我們這些舊人。我這臉嚇到你了吧?”許硯之聞言,心下有些不快,季瑤聞言聞言,忙一步上前,握著他的手道:“我就是想看看……看看你……看看可有什麼事能……”她他本想問,你可有何想做之事,然而觀洛雲川此狀,這話卻實在是問不出。

洛雲川將他打量了片刻,又看了一眼站得更遠處的許硯之,扯出一抹更為諷刺的笑意:“富貴成山,白骨成堆,誰都沒有區別,”頓了頓,他又若有若無掃了獄卒一眼,道:“你們能來,我很開心。死之一事,於我是種解脫。”

許硯之對這種兩廂抱哭的場面頗不以為然,他摸了摸鼻子,問獄卒道:“蔣大人怎麼交代?”蔣弘文年初方才上任桐州縣令,許家老太太慶生的時候他還給人家送了一副百壽圖,獄卒面對許硯之自是恭敬,他忙回道:“蔣大人只想求賊首快些落網,我們也是照章辦事。”言罷他又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許硯之身後的二人,壓低聲音道:“況且此人動不得。外頭有傳言說,此人有通靈之能,在青燈教裡顯過神威。我們雖不信,然但凡外頭有個把信的,我們都不敢拿他如何。”

臨衍在一旁聽了些許半句,朝獄卒報了個拳,道:“敢問,這神威一說是何人所傳?又是怎麼個說法?”獄卒看了看臨衍又看了看許硯之,見後者微微一點頭便忙回了個禮,道:“具體何人所傳我們也不知道。但據抓來的賊黨交代說,此人曾指著一個活蹦亂跳的三歲孩童說此小孩活不過三日,當時誰都不信,豈料三日後,那孩子突然溺水,死了。”獄卒說得神神叨叨,許硯之聽得津津有味,臨衍暗自皺了皺眉眉頭。“……後來此情形又發生過幾次,沒人解釋的清楚,問他他又不說,想必是如此,青燈教的那些人對他還有些顧慮。”

——想必是又敬又怕。許硯之遠遠看著洛雲川同季瑤抱頭痛哭之慘相,心下亦有些動容,便問獄卒道:“這事還有誰知道?”

“除了青燈教便只有衙門裡的人。大家知道雖知道,信不信卻也是另一回事。”

許硯之瞭然。他又將洛雲川細細打量了一番,誰料洛雲川也恰在此時朝他看了過來。這一眼淒厲,怨毒而帶些許奚落,他掛著滿臉的膿瘡朝許硯之扯出一抹陰鷙的笑,後者被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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