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梨花殿。
泡了藥浴、足睡了五個時辰的餘綻精神抖擻,暫時把所有的煩惱放一邊,專心致志地陪著沈太后說笑。
看著餘綻使盡渾身解數耍寶,沈太后心裡也欣慰,便投入地大笑,又聽她的一時吃茶,一時起身走幾步,甚至還拿了寶劍,在大殿中間小小地舞了幾個式子。
“太后娘娘,往後我天天來,陪著您舞劍可好?
“當年在江湖上漂泊的時候,師父給我找了內功心法,也尋到了拳譜箭譜。可是,刀槍劍戟這些東西,卻一直無緣得見。
“不然,您教我吧?”
餘綻見獵心喜,涎著臉追著沈太后,纏著她要學。
沈太后一把推開:“小猴兒,倒是精乖!我沈家劍如今只剩了我一個傳人,若教了你,你可就撿了大便宜!”
“給當朝太后當唯一的入室弟子,嘖嘖,我的乖乖,果然是個精猴兒!”
椎奴親自端了新鮮果子來給她們二人吃,又趕了餘綻去洗手擦臉。
見她走開,方變了臉色,急急向沈太后稟報:“陛下上了小蓬萊!”
沈太后神情一冷:“他去做什麼?”
“去把您寵愛小娘子的事情都告訴了那一位!還有,他把趙真和日新的事,也說了!”
椎奴從手指到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沈太后一聲冷笑:“我早就跟先帝說,這是一匹藏得最深的白眼狼。先帝還罵我是後孃。如今,我都應退避三舍到了憋出一身病,他還不肯放過我!”
“娘娘,那一位,跟陛下,說要學弓箭!”椎奴眼中轉了半天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陛下說,那就索性讓餘氏上島去教,陪她一輩子!”
這句話一出,沈太后再也忍耐不住,一巴掌拍在旁邊的小茶几上,厲聲喝道:“他敢!”
“您輕聲!”椎奴哭都顧不上,急忙拉了沈太后一把。
大殿裡一片寂靜。
原本該有的,在旁邊小間裡盥手的水聲,布料摩擦的聲音,消失了。
沈太后和椎奴帶著一絲驚慌,對視一眼,慢慢轉頭。
餘綻呆呆地站在那裡,淚流滿面。
沈太后恍惚了一下,被椎奴拽了一下袖子,方輕咳了一聲,緩緩開口:“餘氏……”
“您別說……”餘綻忽然再也忍耐不住,兩三步飛奔過去,直直撲進了沈太后懷裡,放聲大哭。
這是……
這是忱忱的抱法……
摟住腰,雙手在人家的身後交叉,左手握拳,右手緊緊抓住左手的手腕……
不像是抱人,倒像是要打架,禁錮人一樣……
沈太后想起小女兒七歲的時候,自己的身段特別苗條,小女兒都能環抱得過來……
那兩條小細胳膊,竟然能勒得自己腰上生疼……
沈太后緊緊地抱著懷裡的姑娘,越想越覺得這就是,這就是!這比小蓬萊上那個妖孽,要真實一萬倍!
“我的……”
“不,不許說……”
“忱……”
“不能說!”
沈太后搬著餘綻的臉,努力睜大一雙淚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小娘子。
餘綻卻已經哭得鼻涕眼淚,一張臉一塌糊塗再也沒法看。
在旁邊堵著嘴哭得彎下腰去、幾乎要跪倒在地的椎奴這時候還殘存了一絲理智,哽咽著,推著沈太后的肩膀問:
“娘娘,娘娘!陛下那裡……”
話音未落,外頭忽然有人高聲通傳:“陳太妃,請見太后娘娘!”
陳太妃?
餘綻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來,小聲嘀咕:“雅娘娘?她來,做什麼……”
雅娘娘……
沈太后心中一陣驚濤駭浪!
陳太妃乃是南越公主,嫁進大夏時年紀尚輕,就已經被先帝驚為天人。長到花信年華之時,端端稱得上是豔冠後宮、妖嬈妍媚。
然而先帝為了警示她,卻單單賜了個封號,為雅。
沈太后自然不喜歡她的。
所以,沈太后從來不曾稱呼她為雅妃,而是每次都刻意地強調她南越的國姓:陳。
以至於先帝駕崩之後,雅妃變成雅太妃,在沈太后嘴裡,以及宮中大部分的口中,也都是陳氏、陳妃、陳娘娘,一直到陳太妃。
可在小蓬萊上的南忱卻一直極喜歡陳妃這個封號,所以自幼便固執地稱起為“雅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