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餘綰提著裙子天真爛漫跑進來的樣子,很好看。
可惜,一屋子人都已經在各自的條案後頭正襟危坐,莊重端凝。她這個做派,便顯得格外不合時宜。
“椎奴。”沈太后皺起了眉頭。
椎奴畢恭畢敬地往前邁了半步。
“你是怎麼教的?沒跟餘家的這幾個女客說,這是皇宮,這裡有規矩麼?”沈太后不悅地沉聲喝道。
餘綰怯怯地停了步子,不知所措地縮了肩膀,看著上頭的沈太后、潘皇后,然後是沈沉。
她的眼睛一亮,往前又邁了一步,情不自禁一般,再喊了一聲:“姐姐!”
“小余氏,自陛下遣人至餘府宣旨,到本官去你家裡教導規矩,都在不停地強調:離珠郡主改姓、換名,承沈氏。你是民,她是貴。你見她,要行大禮,要稱郡主。”
椎奴冷冷地看著她,緩緩開口,“看來,你是一個字都沒往心裡去啊。”
這時候,王氏趕了上來,忙拉了餘綰,就地跪倒:“民婦王氏,民女餘氏,見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恭賀離珠郡主。”
琅玕軒裡鴉雀無聲。
王氏和餘綰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罷了。來,請她們歸座。”終究還是潘皇后心軟,命司儀帶了兩個人起身,去了最尾處坐下。
餘綰委屈地紅了眼圈兒,抬頭眼巴巴地看向沈沉。
沈沉並沒有避開她的目光,反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表演,甚至下意識地往旁邊歪了歪身子,靠住了身側的憑倚。
“坐好。”沈太后一看她被餘綰激得竟要露出憊懶模樣,不由得越發不高興起來,轉頭先瞪了潘皇后一眼。
沈沉忙重新坐得端端正正了,眼觀鼻鼻觀心。
眾人在底下看著,都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這姊妹兩個,在餘家時,只怕就算不得和睦。
“看來,這位沈郡主在家時就不孝不悌這個傳言,也算不得空穴來風……”
底下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王氏和餘綰都照著安排坐了下來。
王氏偷眼看看上頭眾人,小聲勸誡餘綰:“六妹妹,這不比家裡。皇太后殺人,可用不著理由……”
“但她肯定不會殺我。”餘綰看似小心翼翼地雙手掂著案上的象牙筷子,嘴角卻溢位了一絲微笑。
“今兒是四姐姐的好日子。也是太后娘娘對著天下展示她寬仁慈愛的時刻。她怎麼肯在這種宴席上,當著全京城誥命夫人的面,血濺華堂?”
王氏傻了眼,呆愣愣地看著餘綰。
臨出門時,餘笙讓餘絡轉告給她制約餘綰的招數,看來一個都不靈。
賀宴開始。
潘皇后還給沈沉預備了宮廷的雅樂歌舞,看得沈沉連呼驚奇,笑著從沈太后身後給潘皇后做鬼臉:“好嫂子,還是你疼我!知道我必沒見過這些!”
“沒良心的小鬼頭!難道我就不疼你了?”沈太后伸了手去擰她的耳朵。
沈沉假作不注意躲不開,哎喲哎喲地捧著沈太后的手討饒。
底下眾人看得輕笑。
一輪歌舞罷,大家開始紛紛起身敬酒,不外乎就是慶賀沈太后認了好女兒,又祝沈沉這位新郡主早日覓得佳婿,等等。
沈太后含笑頷首,轉頭看了寧王妃一眼。
眾人都明白了過來,現在大家就可以自便了——尤其是牡丹郡主南惜,就可以和寧王妃一起,以更衣散酒為由,去玄紞亭那邊看看了。
瞧著一向落落大方的牡丹郡主微微紅著臉,深深低著頭,挽著寧王妃的手,嫋嫋婷婷往外走時,連坐在潘皇后左近的合歡郡主之母、介休郡王妃毛氏都有些意動,笑著悄聲對女兒道:
“不如咱們也過去走走?”
合歡郡主臉上紅紅的點頭。
這怎麼哪兒都有不識相的?
沈太后皺了眉頭就想開口,潘皇后忙給她夾菜:“母后嚐嚐這個魚,這種小銀魚不易得,新鮮的一般都是拿來做羹。
“司膳說,還是有一回聽離珠跟您唸叨,這個裹了麵糊炸著吃也好吃。他們先試著給陛下做過一回,陛下很是歡喜。今兒就給您也呈了上來,您試試?”
那邊離珠笑著對介休郡王妃探過身去,低聲道:“嬸嬸可想好了啊。因都知道是牡丹姐姐要相看,來的小郎君們都是些個吟詩作賦的風流才子們。若是您覺得跟合歡妹妹能合得來,就悄悄著些,慢慢過去。頂好跟牡丹姐姐她們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