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奔波,餘綻夜來睡得極為安穩。
阿鏑睡到半夜,卻迷迷糊糊地聽見外頭有動靜。
她在外間,又自來警醒,猛地睜開眼,扭頭看看餘綻睡得正香,自己便悄悄起身。
“阿鏑……”可餘綻仍舊驚覺,含糊地喊她。
“小娘子,我出去走走……”阿鏑假作要去茅廁。
餘綻放下了心,翻個身,喃喃:“天還冷,又在外頭,你在屋裡用淨桶也使得……”
“無妨。小娘子睡吧,我就回來。”阿鏑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果然不出她所料。
清幽小院的門口,有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
阿鏑提氣疾步奔了過去。
那人轉身便走。
阿鏑緊追不捨。
兩個人三繞兩繞便到了一個僻靜處。
“你究竟是什麼人?引我來此卻是為何?”阿鏑終於醒透了,此刻滿眼滿身的戒備。
“家中主人要見你。”
來人是個青年男子,精壯得很,一身黑衣黑褲黑布蒙臉,根本看不清模樣。
阿鏑的手悄悄地探到身側,那裡有她的一個小鏢囊:“見我?我一個小丫頭,見我做什麼?”
那人手腕一翻,一柄利劍警告一般,遙遙指向了阿鏑的手。
阿鏑一驚。
此人的眼力武功都高出自己許多,如何卻不肯制住自己?他就不怕自己高聲叫喊,洩露了他的行蹤?
“你本人自是沒什麼可見的。你家裡的那些破事兒,原本也都不放在我的眼中。只是你是我師妹的貼身丫頭,這就值得我好生跟你聊聊了。”
懶懶散散的聲音響起,鍾幻從暗處裹著純白的狐皮鶴氅踱了出來。
阿鏑滿眼匪夷所思:“你是……你是鍾先生?!”
“哎!小丫頭眼神好,記性也不錯!”鍾幻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臉上滿是笑容,眼底卻是一片冰寒。
阿鏑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
“看來鍾先生一早就知道小娘子在必勝居,卻為何不去見她呢?”
鍾幻挑了挑眉,嘖嘖了兩聲,嘆息道:“她坑我嘛!多年的老習慣無論如何改不了。她去給人家造床弩,卻嚷嚷得滿世界都知道,圖紙從我這裡來!
“我若是招搖過市,想必到不了明天早上,就會被蕭家、宗家或者不知道誰們家,給囚禁起來,非逼著我把所有記得的東西都吐出來才罷了。”
再嘆口氣,鍾幻骨節分明、如白玉一般的手指,從鶴氅裡探了一根出來,撓了撓鼻子。
“我又沒有她那個本事,九箭連珠的絕技都不屑於藏著掖著。嘖嘖。我惜命啊!”
阿鏑腳下悄悄後撤了半步,臉上戒備之色更重:“那鍾先生夜半三更的,讓人引我來此,卻是為何?”
“你這個孩子,我老早就打聽過了。自幼善良熱情,待人也誠摯,照顧人也細心。
“原本蕭家把你送給我師妹,還真是一片好心。只可惜,去年你陪著我師妹住在東寧關的時候,你那個在府中做護院的父親,腿斷了。”
鍾幻輕描淡寫地說著,眼睛卻緊緊地盯著阿鏑。
阿鏑的手輕輕顫了顫:“此事我跟小娘子說過了,她給了我許多錢,我也請了人去看護父親,如今他已經好了……”
“鋸了半截,裝了義肢,陰天下雨就奇痛難忍。
“小阿鏑,你別忘了,我是個大夫,而且是夜平的首徒。蕭韻的毒,其實是我治好的。”
鍾幻往前慢慢地走了幾步,“你嫂嫂照應煩了,便都推給家中幫傭的婆子。可人家婆子也有丈夫兒子,怎麼肯盡心貼身照應你那鰥夫父親?
“去年你回到家裡,再去看你父親時,他已經生了褥瘡。
“這些,你都沒敢告訴我師妹。你怕她讓你回家伺候父親。你丟了差事,父女兩個就都沒了進項,只能被你嫂嫂拿捏。
“所以,你就偷偷地去求了蕭寒。”
阿鏑臉色蒼白地往後退了三步:“鍾先生看我一個小丫頭這樣嚴密做什麼?”
“當然是因為我師妹倚重信任你了。”
鍾幻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唯剩了一點一點濃重上來的滿身陰寒。
“只是,在蕭寒暗示過你他十分傾慕我師妹之後,你便時時刻刻地想要把我師妹撮合給他,這個做法,我卻不敢苟同。”
鍾幻說到這裡,頓了頓,低頭看著地上尚未化盡的殘雪,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