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強行剝奪走半個靈魂的搖光神情發愣地坐在地上,他抬起手臂,抓著牆壁,試圖緩慢站起來,忽然的,他的身體好似有點不受控制,他以為自己揚起了臂膀,實則手還在自己身側。
眼珠子微微轉動,余光中好像看到一些晃動的拖長的影子,他以為那是搖曳的燭火造成的陰影,但下一刻那些影子有了生命一般,朝著他一點點靠近。
搖光順著影子往上看,然後驚駭地瞳孔暴突。原本該空曠的刑訊室,此時飄滿了鬼魂,這些鬼魂都穿著一身囚衣,然而衣服顏『色』卻不是白『色』,而是被鮮血染得血紅。所有的都浮『蕩』在空中,身體離地,頭髮披散,一些沒了頭,一些沒了手腳,那一張張湊近前來的面孔,醜陋恐怖,一個鬼魂眼眶空『蕩』『蕩』的,兩顆眼珠子被生生挖了出去。他形如枯槁的手臂朝搖光舉過去,嘴裡哭泣著。
“我眼睛,我眼睛沒了,還給我……”
有侍衛從滿是石塊的地上搖晃著站起來,緩了會神,一轉目,瞧見太子搖光目光怔怔的,半天沒有動彈,於是三步並作兩步走,快速奔過去。
“殿下。”那人在搖光前面蹲下身,手臂伸出,準備將搖光給攙扶起來。
啪一聲脆響,侍衛伸出去的手背搖光一把激烈開啟。
“滾啊,都給孤滾。”太子幾乎是瘋狂地吼出聲。
侍衛定定的看著太子,發現他眼睛並不是直接盯著他,而是落在他的身側,侍衛遲疑的轉過頭,發現他旁邊空空『蕩』『蕩』,什麼東西都沒有。
可太子神情,分明那裡有著什麼令人恐怖驚駭的東西。
估計是受到剛才的驚嚇,所以產生幻覺癔症了。
“殿下,這裡只有我們,沒有其他人,您看清楚一點。”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們的,你們找其他人去,我不認識你們。”
搖光眼睛瞪得橢圓,臉頰肌肉都微微顫抖著,嘴唇更是上下快速翻著。
“殿下、殿下,快醒醒,你看錯了。”侍衛直接兩手抓著搖光肩膀,就用了力搖晃他。
誰知道下一刻,搖光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得侍衛身體直接往後,摔在了地上,侍衛手腳並用快速爬起來,繼續去試圖叫醒太子,然而收效甚微。
乜偃同許從一離開了天牢,他將渾身重傷的許從一打橫抱在懷裡,沒有走街道,直接跳躍到房屋上,動用法力,在各個屋頂上快速奔跑。
許從一蜷縮在乜偃懷裡,眼皮沉重,似有千斤,他努力睜開眼,不然給自己昏睡過去,他彷彿間有種預感,若是在這裡睡過去,恐怕就難以再見到乜笙。
“往、往北走。”許從一抓扯著乜偃純白的僧袍,告訴他具體方向。
乜偃足尖在高牆上點了下,隨後一個飛身,落在另一處樓宇上。他知道天音寺裡有一味丹『藥』,可以勉強救治許從一,狐妖沒有了內丹,在剛才的一番鞭打中,身上的七條火紅狐尾,已經若隱若現,仿若隨時要全部都斷裂一般。
他相當的自責,假使早知道有現在的這個結果,他當初就不該讓許從一和乜笙單獨離城,而是連夜送他們離開。
不過,他心中也明白,若不是經這一遭,他不會知道,這個狐妖在他心裡佔據這麼重要的位置,讓他甚至不惜犯下佛門中的種種清規戒律。
原以為自己這一生都會常伴青燈古佛,從來未曾想過,有這麼一天,自己竟然和俗世中的人一樣,陷入愛恨情仇中。
至於後悔不後悔,乜偃沒有後悔過。
再給他一次選擇,他還是會這樣選。看到許從一身上流出來的血,他的心跟著一抽一抽的刺痛。
修行再深又如何,法力再高能怎麼樣,連自己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他這一身修為,簡直令他覺得可笑。
乜偃加快速度,於是夜空中一道白『色』身影倏然劃過。
許從一視線在周圍尋找,按照他給乜笙的錯誤路線,過去了一段時間,乜笙應該發現走錯了路,理論上該倒回來才對,可是都快到他給的錯誤地點,還是沒有看到乜笙的影子。不知道什麼原因,許從一心下莫名地,就有點慌『亂』。
當乜偃摟著他,跳下一個矮的房屋時,許從一知道這個慌『亂』的來源是什麼了。
在房屋前的一個空地上,站著數名穿灰『色』長袍戴高冠的道士,為首的那名道士手上,除開他自己的拂塵外,又多了一個物體。
一株縮小的桃樹。
道士和乜偃一樣,幾乎是同時發現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