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夫人說到這裡,似突遭蜇螫一般,眼光變得恐怖起來。
第5卷 【又之卷 銀箋別夢當時句】 毀臉
伍子心裡跟著發緊。他平時心思敏捷,神色依然淡然,只望著覃夫人掩著驚悚不安的眼睫在劇烈地地顫動。
覃夫人終於仰面飲下一大口酒,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那張臉猙獰得簡直不像是人,要不是自日裡,真以為撞見鬼了 …… ”
“您認為那人是邰宸?他毀了容藏起來了?”伍子用懷疑的語氣問。
“那個看我的眼神……二十多年了,我閉上眼就像剛剛發生過。再說,他一見我注意上了他,為什麼扭頭就走?他的背影瘦了、老了,可我還是斷定他就是邰宸。”
“可是邰宸明明已經死了。南城門失守,他不是戰死了嗎?”
“我起初也懷疑是自己的幻覺,於是暗地找了二十年前攻城的老兵,他們確實親眼見到邰宸被燒死在煙火裡,身穿金盔甲手執御賜寶劍。有一點非常讓人起疑,叛軍只是單從衣著佩劍判定那人就是邰宸,真實的面目誰都沒有見過。”
“難道邰宸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逃離了都城?這麼重大的事,怎麼沒人懷疑?”
“你想,當時城裡城外亂得很,雙方都損兵折將,死傷無數,誰顧得了這些?叛軍攻下城門後開始圍攻皇宮,還等著統正爺給他們論功行賞呢。”
伍子這才相信了,不覺微微頷首,“難怪了,可憐邰將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卻只能以這樣的面目括在世上。”
覃夫人的眼圈再次發紅,幽幽說道:“我恨過他們,他們卻都死了,他們死了,我才發現自己根本投有恨過。我跟姐姐有手足之情,她愛上他何罪之有?也許這就是命啊,老天爺折磨我們二十年才肯讓我與他相認。可是,我尋遍了整個都城,再也見不到他的影子。覃家基業龐大,在生意場上又是盛名顯赫,結下的仇家也不少。所謂樹大招風,我一個婦道人家,這樣急著找個毀了臉的人,豈不讓他暴露於天下?”
“所以你讓我幫你去找。”
“是的,你無論如何也耍幫我找到邰宸。哪怕這人不是他,哪怕是一具骷髏,我也省了這份心……”
聽著覃夫人低沉的抽噎聲,伍子慢慢抬起執盞的手,說:“我會幫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聞言,覃夫人拭了拭眼中的淚水,又恢復了溫款的表隋,嗔道:“這話多難聽,什麼條件不條件的,你要是喜歡,我把整個覃府送給你。還有,覃家有的是錢,你要多少隻管提。”
伍子搖頭,一本正經道:“楊劼是我好兄弟。他跟家裡有點衝突才隻身一人闖蕩都城。開春就是閨試,您認識的大官多,請您想法子讓他赴考。”
覃夫人釋然,衝口而笑,“這事好辦。有錢能使鬼推磨,打點銀子就能搞定。傻伍子,你答應我的事就因為那個楊劼?”
伍子無聲地近似苦澀地笑了笑,那對相依相偎的影子再度在眼前浮現。
他曾經也有過幻想,希望擁著阿梨的是自己。只怕是夢裡才有吧,他明自。
又明自,他幫覃夫人找邰宸,也是為楊劼找到親生父親。
阿梨會高興的。
慢慢喝盡手中最後的酒,一絲情涼探進心底。伍子用手抹了抹嘴角,豪爽道:“就這麼定了。”
第五卷 第四章
“你說的可是真的?”
果然,聽了伍子的講述,阿梨驚喜地問。
她坐在木塌上,手裡握著鐵夾子。火爐子裡發出輕微的木炭爆裂聲,那熊熊火光將她的瞳仁燃映得異常明亮。伍子全身烘得暖暖的,微笑著點頭。
這個院子是用阿梨的積蓄租下的。因為地處僻靜,偶有人聲,只有槐樹上麻雀撲翅的聲響。昨夜又一場冬雪降下,不大,稀疏地落在水缸裡、瓦片上,反而給整個院落增添了幾分潔淨。阿梨生起了火,房間裡暖如春色,她說少爺回來就不會感到冷了。
“”這下好了,少爺開春可以赴考,又能找到自己的父親。“她不無憧憬地說。
“他回來,我們要不要把他父親的事告訴他?”伍子問。
“暫時別告訴他,開考在即,容易分神。”
阿梨拿鐵夾子撥弄完火,環視打掃乾淨的房間,滿意地一笑。拿起掃帚掀棉簾出屋子,在院落裡沙沙掃起積雪。伍子見狀,連忙跟了出去,幫忙拔除地上生出的天天荒草。
“他要是問起,你就說是求賈夫人幫忙的,這筆人情等將來有能力了還。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