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趙宸靜靜站在院中看向東廂。
一陣陣沉悶壓制的咳聲,不停自內傳出,莫名透著幾分孤伶。
她皺著臉遲疑片刻,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忽燃的燭火令床上人眯了眯眼睛,本半倚床欄的身子也挪動著坐直。
沒等開口,又忍不住咳出聲。
“怎麼咳成這樣了?扶拯不是神醫嗎?”趙宸放下燭盞,坐到床邊皺眉輕問。
孟雍緩了緩,笑著說:“這倒要問你師父,他那一掌可真是奔著要我命去的。”
趙宸一楞,忙扒拉開他攏著衣襟的手。
瑩白如玉的胸膛上,傷痕交錯,一個烏青泛黑的掌印赫然浮在其間。
“扶拯怎麼說?”她撇開視線輕問。
孟雍重新攏好衣襟,垂眸笑了笑:“養一陣兒就好了。”
趙宸沒有拆穿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低低叮囑了一句:“那你多注意休息。”
說完,起身就要走。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被帶著身形一晃,卻沒鬆開,緩緩把她又牽回床邊坐好。
沉默片刻,他撫了撫她的肩頭,“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就夠了。”
“你過來是有什麼事兒吧?”他含笑轉開話題。
趙宸抿了抿唇,還是沒吱聲。
有事確實是有事的。
本來她是想著,不能在謝四這一棵樹上吊死。
孟雍又似對京中大事小情都瞭若指掌,這才打算著——
“難得你有事兒會來找我,說說吧。”他緩緩笑著說,像個誘捕獵物的獵人。
趙宸想也沒想便脫口道:“你會這麼好心?”
他斜睨著她,片刻又是一笑:“在下也是個生意人,只要報酬到位——”
“你打什麼主意呢!”趙宸下意識一抓自己衣領,“賣身是不可能的!”
孟雍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吃力地彎下身子,自床邊取過一個包袱。
“這什麼東西?”她問。
孟雍沒答,緩緩把包袱拆開。
一襲潔白的長袍疊放在內,布料隱隱反著光華,看著像是極珍貴。
“你不是說荷花配我合襯?那就繡紅荷吧!”他笑著把包袱塞給她。
趙宸眨巴著眼睛反應了一會兒。
這是要她給他繡袍子?
她忽然想起上次他逞強對渝王動手,當時好像就是為了那襲紅披——
“你這人怎麼這麼幼稚!”她嫌棄地睨了他一眼。
孟雍也不在意,笑著說:“既然殿下這麼喜歡繡東西,那便麻煩殿下了。”
趙宸覺得,孩子都是越慣越壞的。
“既然這麼麻煩,那你還是抱著袍子好好休息吧!”她笑眯眯地說完,起身就走。
房門一關,孟雍僵住的笑容散去,蹙眉把白袍丟到一旁,想著那襲灼灼紅披上的黑雲繡,眼中又不禁閃過厭惡。
………
孟雍那兒雖沒了指望,但好在謝四是真的合用。
第三天下午,謝四上門來,也帶來了探回的訊息。
“是假銀票案。”他輕聲說著,“大哥受命經手此案時,發現項懷玉牽扯在內,暗自掩下證人證物,拿這個要挾了項家。”
“項家應該是捨不得鎮族的金書鐵卷,這才受脅答應嫁嫡小姐給為善。”
趙宸陷入沉默。
本來她也這麼認為,可去過衛國公府後,她覺得對方還是更在意孫女的。
而且單單項懷玉的前程,也不至於把那個老禍害逼成這樣,還真的病了——
“你確定沒有別的了?”她壓下心思問。
謝四雖沒提怎麼查到的,卻肯定的搖搖頭,示意訊息沒問題。
訊息沒問題的話,那就是還有什麼別的因素…
趙宸正默默思索著,卻在偏開頭時,順著窗看到了躺在院中的孟雍。
後者察覺到,回視了她一眼,忽的粲然一笑,似在無聲地對她說——
‘快來問我,我什麼都知道…’
趙宸沒好氣兒地一瞪他,鼓著臉轉開視線。
謝四無心注意這一幕,兀自憂責地道:“大哥做事越來越過分了,這事兒要是項家來個魚死網破,豁出去告到御前…”
“你放心,這事兒你實在,那我也不會起歪心思。”趙宸輕聲道,“眼下還是找到人證物證才是緊要,毀了那些,對你大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