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身影穿過寒霧來到山頂。
蒼烈對身旁幾人微微行禮,示意他們先等著,這才獨自走到洞口處。
“不是讓你下山?”他對蘇徊說。
蘇徊囁喏道:“義、義父,殿下的傷還沒好,我想留下照看——”
“殿下已經無礙,平日有啞奴就夠了。”蒼烈道,“下山去賽罕族寨吧!”
蘇徊本能地想順從,卻忽然瞥見,趙宸正似笑非笑地睨著他,頓時更覺得惱。
“義父,我比啞奴適合!”
蒼烈玩味地看了趙宸一眼,竟出乎意料地鬆口應下,不再理會蘇徊,欠身道:“殿下,外面天寒,請吧?”
趙宸默默扶著石壁向內走,蒼烈緊隨架住她手臂,都沒再管茫然無措的蘇徊。
“很自信啊?”趙宸忽然道。
“是你異想天開…怎麼?病急亂投醫?”蒼烈把她放到床上。
趙宸笑著承認,“對啊,比坐以待斃強,萬一傻兒子良心發現,能幫我呢?”
蒼烈微笑,探手取出一個小瓶,指尖剛剛輕微動作,床上的趙宸便猛地栽倒,極為痛苦地打著顫蜷縮起來。
蠱蟲,此刻她終於感知到了。
甚至連它在她心脈附近,輕微的挪動和啃噬聲,都無比清晰地傳回她耳朵裡。
它在很急躁地亂動。
“誰能幫你?”蒼烈俯下身,“這子蠱我為你養了六年,十里內可感知母蠱,殺死母蠱或分開十里,子蠱都會失控暴動。”
他溫聲道:“現在這程度不過是它在活動手腳,和你打招呼而已,真暴動…”
“它會按我留的內力痕跡,破開你的心脈,從那裡鑽出來,用不上幾個呼吸,你就會沒命,重華,你那麼怕死——”
“夠、夠狠的…”趙宸聲不成音,“難怪你…你不怕傻子知道什麼。”
蒼烈道:“為什麼怕?不說他知不知道都沒什麼用,這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用蠱蟲控制你,不過是為了不再重蹈覆轍。”
“當年…”他看向石像,“要是你阿爹肯聽我相勸,怎麼會落得死無全屍?”
他退後幾步,石像的面容映入視線。
那雙曾熠熠生輝的眼睛,此刻蒙著一層厚重的塵埃,卻好像仍灼灼地盯著他,能刺穿他暗裡所有的不堪與卑劣。
無所遁形,恍如那年——
“為什麼不能籤盟約?”達延看著他。
“因為武王根本不是真心盟好。”蒼烈冷道,“他率重兵出關,主動攻進漠北,不過是想先解決咱們,以免腹背受敵。”
“他是擔心咱們聯合大魏,什麼貿易通商、永不侵犯,都不過是緩兵之計!”
他激進道:“咱們再拖幾個月,不,只要拖過這個年關,大魏定會發兵楚關,到時武王便會進退不得,咱們就可以——”
“可以怎樣?”達延輕問,“殺了他,再聯合大魏破關滅國,亡了大楚?”
“對,憑什麼不行?先輩們可以打得大楚皇帝落荒而逃,憑什麼咱們不行?”蒼烈質問,“憑什麼咱們要窩在貧瘠的草原?”
“蒼烈,咱們拿命征戰是為了什麼?”
蒼烈不答話,執拗地昂著頭,灰眸間戰火熊熊。
“掠奪、爭搶、撬開一座座血窟,得到數不盡的土地錢財?”達延極目遠眺,“不是的,我只想讓我的子民安平順遂。”
“讓他們不必付出生命,只要認真勞作,便能換來衣食,擺脫飢餓、寒冷…”
“我統一漠北,征戰大魏,攻伐大楚,為得都不過是一條生路,而不是侵略,開放邊貿、通商,再不用燒殺搶掠…足夠了。”
蒼烈怒道:“要是他騙你呢!等他收拾好後方,藉著所謂的盟約奇襲——”
“可我相信他。”達延笑容朗然,“他也只為守護好他的家國,所以他退兵了,他明明…蒼烈,你太小看他了。”
“我知道,箠苓遠嫁大楚,你心裡怨恨,對楚人很有偏見,但他值得信任。”達延攬過他,“也相信我,走,陪我去籤盟約!”
你會後悔的…
那蘭達延,要是你相信他,會後悔的——
蒼烈閉上僅剩的眼睛。
可惜,那人連後悔的機會也沒有了,他死在那年那夜,死在令人生恨的信任,他隔著火光親眼看著他死去…
“你可要點兒臉吧!”趙宸緩過勁,譏笑道,“背叛就是背叛,你說出大天去,也改變不了事實,當年?當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