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廣和園附近時,趙宸親自將孟雍扶下車,臉上更笑得要多燦爛有多燦爛,好似尋到了什麼失散多年的親人。
孟雍忍不住搖頭失笑,客氣的出言告辭之後,頭也沒回地進了巷中。
而侍立在旁的韓烽更是心情複雜。
看著孟雍姣好面容上清晰可見的紅印兒,以及身旁春光滿面、含笑揮手的殿下,他頭次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懷疑。
難道自家殿下真迷上這位名角兒了不成?
良久,趙宸緩緩收起笑,眼底也隨之陰沉下來,輕聲道:“跟弟兄們說一聲,今夜開始巡防加倍,最少保證時時有三班人在主院附近。”
她頓了頓,又叮囑:“讓他們保全自己要緊,發現情況別往上湊,第一時間叫人。”
韓烽一臉正色應下,想了想還是問:“那屬下呢?需要注意守護著哪兒嗎?”
趙宸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邊往車上爬邊說:“不用刻意做什麼,護好府中就成。”等坐穩了她才笑道:“收收心思,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半刻鐘後,馬車穩穩停在武王府前。
候在那兒的雙喜忙跑來,惶惶攔下她說了好一會兒。
趙宸聽著他的話,又瞧著周遭停的馬車,不由輕笑出聲,好在方才她就從謝四那兒聽來了一嘴,倒也沒什麼意料之外。
安撫了雙喜幾句,她徑直進了府。
主院正堂中茶香四溢,並沒有雙喜臆想中的大打出手,唯有氣氛略顯微妙。
衛國公靠坐上首,不時跟僕從問著話;朱崇遠大馬金刀地歪在椅上;朱禮則乖巧地站在父親身旁,眼神止不住往外瞟,直到遠遠看見趙宸。
他忙出聲提醒:“世、世安回來了。”
趙宸收起心思,未曾開口三分笑,幾步走進,拱手道:“勞您二位久等!”
沒等人老輩分大的衛國公先出言,朱崇遠冷哼一聲:“你這臭小子跑的倒快,我緊跟著你出宮都沒追上,愣是白白在這兒遭了半天耳災!”
衛國公斜睨了他一眼:“渾貨到底是渾貨,剛拉青屎那光景,老子都沒嫌棄過,還見天抱著逗弄,現在上年歲了——”
“少他娘在這兒倚老賣老!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朱崇遠冷冷盯著他:“還敢綁著世安出去給你拾掇臉面,當你那層面皮貼了金?”
自打二人在這碰了面,朱崇遠便悶著一句話也沒跟對方說,直到此時,才如同被點燃了引線,火力全開不說更是半分不留情面。
“要不是你這老棺材瓤子還知道點分寸…”他從前那渾不吝的勁兒也上來了,不管不顧就是一通夾槍帶棒,直讓旁人一瞬也插不上嘴。
趙宸忽覺心頭又酸又暖。
京城裡如履薄冰的十年,幾乎將她打磨得百毒不侵,好似什麼也難不倒。
可唯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她如今能有命安穩的活著,少不了眼前這人的處處周護。
自對方那年率軍千里馳援,從死人堆裡將她挖出來,到後來——
她心裡泛起陣說不出的柔軟,眉眼也不自禁跟著彎了下來。
衛國公見狀鼻子險些氣歪。
他本想著趙宸會出面打圓場,這才擺出副不跟渾貨計較、老夫很自重的樣子,不言不語的由著朱崇遠罵了這半晌。
哪兒想趙宸竟只一味站在那兒傻樂,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他氣得一拍桌子:“你們別欺人太甚!”
趙宸這才回過神,忙湊上前:“阿叔,咱消消氣,老國公畢竟是長輩——”
“什麼狗屁長輩,要不是他爹有過從龍之功,給他賺了塊金書鐵卷,你當他敢這麼無法無天?早他娘不知道縮哪兒裝孫子了!”
趙宸有些尷尬的咳了咳。
衛國公之所以會來找她,為的可就是要談些無法無天的事!
眼見老頭一張臉黑如鍋底,惱得眼珠子都紅了,她只好低喝:“國公可別忘了還有正事!”
經她這麼一提醒,衛國公才想起。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朱崇遠,一拂衣袖向外走去:“老夫去側院候著!”
沒等他跨出門,朱崇遠竟也跟著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趙宸:“我來也不是為別的,只是在壽宴上聽說了些近來的事——”
“你阿叔雖然沒什麼權勢,也沒那勞什子的金書鐵卷,但鞘中寶刀可還沒鏽!”他濃眉豎起遍染戾氣,瞟著衛國公的背影揚聲冷笑:“那些牛鬼蛇神誰要敢犯界,我就送他去見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