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倫山脈就像諸神為尤米揚這塊大地釘下的楔子,它東起洛比託王國的帕拉伊巴平原,西至諾頓的弗戈薩克,佔據了尤米揚大陸整個中部,而阿肯特迪爾擠在洛比託和諾頓之間,東南部的國土就像一直艱難伸出的手,跨越重重障礙,終於牢牢抓住了固倫山脈這位姑娘的衣角。
和阿肯特迪爾其他地區完全不同,在這個潮溼多雨的國家,固倫山脈的水分總是恰到好處,不會太多也不會太少。在清晨,喚醒旅人的不是令人心煩的雨聲,而是冬日裡的鷂鷹清越的鳴叫;當他們行走在山道上時,如附骨之蛆的雨水終於消失了蹤影,濃霧取而代之,奶白色的霧氣縈繞在冬季裡顯得格外肅殺的森林上,當旅人們抬頭遠望,佔據整個視野連綿不絕的山脈被包裹在彷彿雲海的濃霧之中,只有霧氣翻滾間才能窺見群山的一絲真容。
“我在其他地方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色。”靜靜地駐足觀看之後,半身人說道:“我是說,我走過很多地方,當然了,半身人不喜歡長久地停留在一個地方。”
“傳說安卡斯的莫利亞阿特切裡峽谷有類似的景色,”古德姆說,“但是就我看來,那裡和我們所見到的景色完全不同。”
沙彌揚人說道:“我們是這麼稱呼它的,埃爾西諾,從通用語來講,大概是霧之群山的意思。”
“我在很多講述尤米揚大陸的書中看到過這個單詞。”法師饒有興趣,“不過大多數書中提到的埃爾西諾指的是一個射死了山怪的神射手,傳說他是自然之神和瑪麗艾厄的兒子,天生的半神,最後被巫妖尼奧·克萊斯科所欺騙,死在了女巫米澤爾法特的幻境之中。”
“我聽過他的傳說。”加拉爾說道,他想了想,然後模仿起一位邪惡巫師的口氣:“‘他是邪惡天生的仇敵,是公義在人間的化身,我必得取他的性命,否則難保我的命匣。’”
其他人都微笑起來,安靜地聽男孩繼續說下去。
男孩的聲音變得尖細起來,此刻他正說著米澤爾法特的臺詞——埃爾西諾相貌俊美,就連邪惡醜陋的女巫也愛上了他,但正直的埃爾西諾拒絕了女巫的求愛,在巫妖的慫恿下,米澤爾法特決定殺死這位罕見的神射手,但即使如此,最後她那惡毒的話語中也帶上了幾分憐憫:“‘所有的死法中,唯有安眠讓人難以忘記,如今我可不用刀槍,那些會毀傷他容貌的法術更是不選,我為這男子造一個絕世無雙的夢境,他便可永墜其中。’”
最後加拉爾的表情變得哀傷起來:“‘埃爾西諾說,唉,我聽到了奧斯法的低語,我本是泰格之子,我的父親給了我神祗的力量,我的母親給了我人類的博學,我尚未做出什麼大事,如今卻已要前往死神的殿堂。亞當彌多克呀,我大聲詛咒這讓人絕望的命運!’”
“這是《埃爾西諾》裡的臺詞。”面對同伴讚美的掌聲,男孩不好意思地說道:“也是薩馬納最為出名的劇本。普拉亞的劇團每年都會整整演上一個夏天。”
“這出戏在阿肯特迪亞非常有名,但在麋鹿王國之外的地方卻默默無聞。”半身人是三個人中鼓掌最為熱情的那一個——半身人天性便喜歡戲劇和雜耍,而古德姆哪怕在半身人同胞中也是最為喜愛戲劇的那一個。“看來我一定要在夏天去一次普拉亞,好好欣賞看看這出有名的悲劇。”
在這段平靜到近乎安詳的旅程中,他們用類似的談話來打發路上無聊的時光。最後就連法師也偶爾會加入他們——法師博學多才,對歷史則有著不下於面對魔法的狂熱,尤其精通名人秩事。
“如今人們已經不大提起關於巫妖的傳說。”此時正是午餐後不久,他們懶洋洋地坐在篝火邊上,茶壺裡的水咕嘟作響,而沙彌揚人已經拿出了方糖和牛奶——應貝納德的要求,法師專門為一個牛奶罐恆定了保鮮與冷藏的法術。
經過了那段艱苦的旅程,旅人們如今已不大願意再連續趕路。他們寧願在固倫山脈的野外躺在帳篷裡裹著毯子睡覺,也不願意從早到晚在馬背上顛簸。尤其是法師聽到此地的風和水元素告訴他,在近期,至少在固倫山脈中,雨水降臨的可能微乎其微。
溫暖的篝火將旅人們的胸口烘得暖洋洋的,如果再披上一件防風厚實的羊毛毯子,享受一杯燒得正好的茶水——“沒有什麼能比這更好了。”
“那畢竟是已經過去許多紀年的人物了。”半身人比沙彌揚人和年輕的男孩對這些傳說更為熟悉一些,“何況即使在過去的年代,巫妖也不是什麼能隨便掛在嘴上談論的生物。”
法師慢慢地啜飲了一口茶水,然後他往茶杯裡再倒了點牛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