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旅人們——我是說,夏仲,貝納德和古德姆擺脫崔亞斯的熱情自他的宴會上歸來時,天色依舊漆黑,必須睜大眼睛才能再一片潑墨中看到近乎同色的厚重雲層。而淅淅瀝瀝的雨聲佔據了旅人們大部分聽力,尤其在這個靜謐的清晨,哪怕一丁點兒聲音都被放大了很多倍。
“我們得冒雨出發了。”吃過早飯後貝納德宣佈道。這其實並不用沙彌揚人特意說明,商人和法師對此清楚極了——他們一個披上了厚厚的毛皮防水斗篷,另一個則穿上了半身人特有的長外套:厚實得簡直可以穿著它上戰場。
“我想也許稍晚的時候會停一小會兒。”雖然這麼說,但法師對此地的天氣殊無信心,“不過,”他將斗篷的扣子一直扣到了下巴,“更多的可能是一直下到明天早上。”
“哈。”商人乾巴巴地笑了一聲。
惡劣的天氣讓即將開始的艱苦旅行變得更加難以估計。貝納德認為他們也許得花上雙倍的時間才能到達蘇倫森林的外圍,也許長一點,但絕對不會短一點。
這場雨讓三個人的心情跌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再度檢查馬匹和行李的狀態之後,貝納德為三匹馬多餵了一小袋燕麥,在之後的旅途,旅人們就得全指望坐騎能好好的將他們帶到今天的目的地切斯多爾,一個在地圖上找不到蹤影的小村子,距離他們旅途的第一站洛塔只有兩安特比,大部分人在到達洛塔之前會選擇那兒休息。
“願薩蘇斯繼續看顧我。”商人咕噥了一句祈禱之後翻身上馬——他的包裹被放在馬鞍後,“倒黴事兒已經夠多了。”
在他身後,沙彌揚人再次仔細檢查了法師長袍有沒有全部塞進斗篷下面去,“好了,假使你現在走進一個房間,就該熱得打算脫掉所有的外套。”她拽住矮種馬的籠頭,好讓夏仲能夠輕鬆地騎上去。
道路的狀態令人慶幸——大部分路面鋪著石板,這在多雨的季節裡顯得尤為重要。旅人們得以不必擔心矮種馬馬蹄打滑摔折腿什麼的。
這裡是尤米揚,這裡是阿肯特迪爾,和平降臨在這塊大陸上實在太過長久,這裡的生活平靜而乏味,每個人都安安穩穩的,從出生就能看到死亡,大部分人連到鎮子十安特比遠以外的時候都少得可憐。和動盪不安的安卡斯大陸,酷寒貧瘠的西薩迪斯大陸比起來,位於貝爾瑪中部的尤米揚遲鈍而緩慢,活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冰冷細密的雨水能在短短几卡爾的時間裡帶走你全部的溫度,所以保暖和防水顯得異常重要。旅人們每隔兩個卡比就要停下來檢查馬蹄和行李是否牢固無法動搖,只要有一點點鬆動的跡象,他們就馬上停下來找出鐵錘重新將蹄鐵釘牢。
總之,當雨真的停下來的時候,三個人還沒走到今天預計的路程一半。
“我們必須加快速度。”貝納德臉色沉重,“不然今晚我們只好睡在大道上啦。”
另外兩個人對此表示同意。商人添了一句:“甚至我們連火都生不起來——這一片遠離森林,到時候我想我們只能裹著潮溼的睡袋躲在斗篷裡哆嗦。”
這個精妙的形容讓法師立刻打了個寒顫。之前一直昏昏欲睡的七葉法師勉強打起了精神:“我說,難道就沒有什麼近路能讓我們提前到達切斯多爾嗎?我可不認為這兒沒有什麼小路什麼的。”
貝納德抓了把頭髮,“好吧好吧。”她翻開地圖:“讓我們看看有什麼讓人驚喜的發現。噢,伐木人小道……不行,”她自言自語道,“這條路……好吧,通向墓地……”沙彌揚人的聲音開始不耐煩,“我想這條路,好吧,它的目的地是熔岩之城。”
離開故鄉已有相當長年頭的貝納德不得不將地圖遞給半身商人——後者正努力在馬鞍上坐直身子,那雙經常散發著溫和笑意的眼睛就差黏在沙彌揚人的地圖上。“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沙彌揚人的地圖。”他看上去坦然極了,“好吧,讓我看看兔子能不能從大道上蹦出來。”
“想要抓住一隻兔子當然好。”但我們的時間不夠,半身商人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安靜地將地圖小心地攤開並且記住儘量多的道路和城鎮位置。
“好吧,”片刻之後他宣佈道,“如果我想我發現了一條小道。”
“我們可以在這裡離開大路,然後橫穿這個山谷,路並不難走,我記得山谷不大,裡面是附近的山民種的一些燕麥和蔬菜。”古德姆的臉上出現回憶的表情,“五年或者六年前我走過那兒,記得當時的路並不難走。”
“噢,你來過這兒?”法師夾夾馬肚,讓矮種馬向古德姆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