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跌跌撞撞,藉助偶爾出現的微弱的火光,傭兵們辨別道路,努力加快速度,試圖將所有的危險與不安留在身後,永遠地。
地道中的積水越來越嚴重,水流從牆面,穹拱,地面,一切可能的縫隙中冒出來。水滴逐漸連成一線,越靠近地面,水流越是洶湧。如果說之前是初夏時細密的雨絲,那現在就是深冬中的凍雨——冰冷,密集並且無從躲避。
腳下的積水已經深及腳踝,而僅僅在五個卡爾之前,它們不過剛剛漫過腳面。
“發生了什麼?”傭兵們艱難地在水中跋涉,牧師意識到自己聲音喑啞而乾澀,“這些水從哪裡來的?”
希拉抹掉臉上的水珠,“不知道。”他的全身幾乎已經溼透,不由自主地發著抖,牙關上下叩響,發出咯咯的聲音。“但我想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
“也許。”牧師拽了一把阿里。荷爾人已經陷入半昏迷中,但仍舊努力睜開眼睛。他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牧師擔心地看著他——道路越來越艱難,努克不得不點起一枝火把,但隨處飄落的水滴讓火光顯得尤為微弱。
地下的傭兵猜得沒錯,的確有事發生了。
暴風雪也沒能阻擋火災的發生。而富含油脂的松木則成了最好的燃料。法師們固然停止,但先前肆虐的效果已然出現——火苗自倒塌的房屋中躥出,並且越來越高。人們忙於救助傷員與搜尋兇手,並沒有第一時間在狂暴的風雪中發現災難的影子。
鐵堡因背靠齊格爾山脈而成為優良的避風地,但嚴格來說,並不是“背靠”,而是城市坐落在山脈拐彎的一個凹陷地中,經過漫長的時光,人們用青巖壘起了一座高大的城市,但這並不能改變這座城市被山峰環抱的事實。
歷史上鐵堡曾經被數次淹沒——夏季融雪時,從山間奔騰直下的雪水湧入這座城市,居民們不得不爬到屋頂以躲避山洪。建造者們因此而不斷抬高城市的地基,效果斐然——至少在迴歸紀五百五十八年夏末之前,鐵堡遠離洪災已有數十年的時光。
火舌舔舐著房屋,從殘缺到完好的,儘管大雪撲滅了一部分火焰,但足夠的燃料——房屋的建築材料,過冬的木柴;前者在法術的力量之下散落在外,而後者則到處都是。火災迅速蔓延開來。
厚厚的積雪快速融化,沿著通道和空地的輪廓流淌。算不上太嚴重,但對地下的人來說則是大麻煩。
“該死!”希拉不得不躲開一處水幕,“難道回到夏季了麼!融雪!”
“不。”安娜簡短地回答,她仍舊牢牢地抓緊了荷爾人的手,努克離開他們去到更前面探路,而牧師在早些時候則為阿里施展了一個增益神術,讓他暫時擺脫疲憊,寒冷以及飢餓的折磨,維持不了多少時間,但至少能供他們回到地面。
“我聽到了爆炸的聲音。”希拉說道。水已經漫到了膝蓋的位置,對於牧師來說則是膝蓋以上。“這真是好訊息和壞訊息。”
傭兵們無言地看著前方仍舊不斷漲高的水面,以及自牆面和穹頂滴落,不,是傾倒的流水。
“嘿!夥計們!我們到了!”遊蕩者的聲音撞擊著甬道兩側不斷折射,然後不斷延伸的迴音聽起來嗡嗡作響。
他們在水中加快了腳步。
貝納德早已注意到不同尋常的水流。
樹頂的積雪不斷融化落下,小小的林地迎來了一場暴雨。沙彌揚人不得不穿上了防水的斗篷——這讓她行動不便,身後笨拙。而法術引起的混亂現在演變成了一場災難。就連女戰士也得承認,法師們的傑作所引發的一連串後果並不如何美妙。
但更讓人驚奇的是西格瑪人。混亂,爆炸,火災,人們在烈焰中痛苦呼號,在倒塌的房屋中呻吟,懇求,但就沙彌揚人看到的來說,西格瑪人保持著一種令人尋味的剋制,沒有太多的軍隊,沒有雜亂無章大規模的搜尋,衛兵們在驛館中來回奔跑,與其說搜尋犯人,不如說尋找遇害者更為恰當。
但此刻沙彌揚人無暇關注西格瑪的動態,她面前的地道入口忽然傳來微弱的,但絕不容忽視的動靜。
阿里趁著勉強恢復體力的當口強迫自己吃了兩塊乾肉,喝了些水,嚥下食物的時候荷爾人痛苦地蹙緊了眉頭——久未進食的喉嚨就像被砂紙摩擦,而僵硬的舌頭則生疏於攪動食物,甚至連牙齒的咀嚼都帶著疼痛。但這些滑落到胃袋中的食物顯然比神術更為真實,他感到力量漸漸回到了身體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是法師乾的嗎?”阿里在無意間發現了真相。
“我不知道。”牧師緊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