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來這兒看看,親愛的亞卡拉。吉拉斯過於安逸,那裡實在是知識和法術的噩夢深淵,而格蘭斯人固執地不願意離開自家房子的半個街區。別和我提充滿了腐敗的,骯髒的,讓人渾身僵硬的官僚氣息——我是說法師公會,塞普西雅在上,那兒塞滿了披著法師長袍的可惡官僚。”
“你們得呼吸點兒新鮮空氣了,吉拉斯的鮮花過於嬌弱,而樹木的根系絕不會超過一安卡尺,它們享受了太多的陽光和雨水,父神哪,哪怕是一棵野草也能讓吉拉斯變個樣子。”
“我走過街道,商人,當然,他們無處不在;氣喘吁吁的僕役按著氈帽奔跑;帽子上插著鵝毛筆,腋下夾著檔案,靴子上的泥絕不比別人更少一點兒的文員,噢,士兵們儘管粗野無禮,但竟然偶爾也會向平民彎彎腰,看上的商品會少上幾個銅子兒,但至少會給可憐的售賣者一個指望;平民們看上去,我是說也許會被吉拉斯的居民嘲笑,這裡並不太流行時尚,但他們的確是守規矩且易相處的。”
鎏金的鵝毛筆尖有了微妙的停頓,然後伸進已用去一半的墨水瓶中蘸了蘸。
“我們趕在日落前走進了熔岩之城,值得慶幸,因為不久之後開始下雨。無法忍受的寒冷和讓人發瘋的,無處不在的雨水,潮溼冰冷的空氣,哪怕你扔上一打溫暖咒也毫無作用。防水斗篷聊勝於無,因為這裡的雨又細又密,讓法師尤其沮喪的是,恐怕塞普西雅女神也無法讓長袍變得更乾爽些。”
黑夜女士的長袍已緩慢降下,僅僅在十個卡爾前還清晰可見的城市輪廓現在含糊不清,燃燒的火把只能照亮周圍,稍遠一些的地方,暗夜在潮溼的霧氣中逐漸侵蝕進來。人們似乎能聽到摩爾卡特的嘆息,角馬拉動的車架逐漸遠離了這個國家。
但喧鬧聲並不比白日間減少一點兒。在城衛軍的粗暴的呵斥(“該死的,從那四條腿兒的畜生上下來!”)聲中旅人順從地滑下矮種馬的馬背,任由泥濘的道路立刻粘上鞋底。
法師不動聲色地四處打量。他只能看到黑暗中建築的側影,但火把為他提供了一個觀察士兵的機會:他們裹著厚重的皮毛長袍,頭戴半皮毛的皮帽,不少人的頭盔被隨意的掛在了腰上;在衣物的縫隙間能看到金屬的影子,柯爾克鍊甲?也許,但法師猜想也許是耶拉德隆鱗甲——在尤米揚大陸,這兩種鎧甲同時存在於軍隊當中,直屬於王室或領主計程車兵通常還會裝備一副胸鎧。
“沒什麼好看的。”沙彌揚人在法師身後無聊地說:“五十年前他們身穿杜溫鍊甲,十年前是柯爾克鍊甲,現在也許有一半計程車兵終於能夠換上耶拉德隆鱗甲。”
“這裡的戰爭似乎並不頻繁。”法師將視線從士兵身上收回,後者看上去並不在意旅人的這點窺探,甚至朝夏仲點點頭。
貝納德的臉上閃過嘲弄的神色:“當然,”法師的護衛者與其平靜,“迴歸紀初年,尤米揚大陸大概就流盡了鮮血。”
法師對此不予置評。
他們跟隨人群向城市的更深處走去,不斷分支的道路分將人們導向不同的目的地。而旅人需要乾淨的床,溫暖的壁爐和足以填飽肚子的食物,最好還有清潔的水。總而言之,他們需要一間旅店。
在貝納德的指引下,穿過兩個街區之後,夏仲成功的在一片黑暗中捕獲到光明的身影——它來自掛在一盞掛在門口並不起眼的青銅油燈。
“麋鹿旅店。”法師輕聲將店名讀出來。
沙彌揚人將矮種馬的韁繩抓緊——包括她和法師的。“事實上,在熔岩之城,十個旅館裡有八個叫這個名字,人們通常會加上街道名作為字首。這裡是加特林橫街的麋鹿旅店。”
法師說:“我不關心這個。不過那是他們的僕役嗎?”
的確是。戴著深灰氈帽的兩個僕役從建築的陰影中走出來,他們看上去就像在那裡呆上了無數個紀年。“請把馬匹交給我吧,尊貴的女士。”較年長的那位從貝納德手中接過韁繩並且自然地行了個禮,“我們準會讓它們好好的。”
法師推開了旅館沉重的木門,渾濁的空氣中混雜著菸草,食物,皮革,金屬以及人體的味道,經過壁爐的熱氣蒸騰之後,簡直髮酵成為世界上最為複雜的氣味——無法用好或者壞來定義,但人們一聞到這味道,就會知道這兒屬於一間旅館。
客人並不太多,但也佔據了大堂幾乎三分之二的空間。他們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起來,但並不拒絕和別人的交談。法師不用怎麼思考就能告訴你每一個出現在他視線裡的人來自哪裡,是扛糞叉的農夫還是走街串巷的小販,大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