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
他們走進一幢四層的樓房,推開兩扇雕刻著薩蘇斯宴會諸神的木門,門後的鈴鐺被客人略顯莽撞的動作撞響,然後一個不合時宜的,老舊的高櫃檯出現在旅人的面前。
“午安。”
一個蒼老得就像木魯斯提琴那樣暗啞,平淡得似乎從不會為任何事所打動的聲音在櫃檯後響起來。然後法師和沙彌揚人看見頭髮顏色如同蒼嶺上千年不化的凍雪,襯衫雪白筆挺,領結齊整的老人從櫃檯後露出來。
他對旅人淡淡地說道:“歡迎光臨矮樹樁旅店。”
看上去毫無熱情。沒有時下商人們諂媚的笑容,也沒有唾沫橫飛地為客人做介紹,甚至連多餘的動作都沒有。老人將雙手交疊放在櫃檯上,審視的視線從半月形的眼鏡後面上下打量突然而至的客人。
“我們需要兩間乾淨的房間,足夠的食物和水。”撒馬爾人乾淨利落地對老人說道:“重要的是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服務。”
老人——也就是矮樹樁的老闆迪卡斯的嘴角向上彎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我們姑且認為那是微笑:“當然,當然,”他聲音輕柔了不少,“我們不能說應有盡有,但卻能滿足客人合理的要求。”
他拍拍手掌,“啪啪”兩聲之後,一個雙鬢花白的中年人走了出來——同樣襯衫筆挺,就連靴底也乾乾淨淨,看不到塵埃的影子。
“卡尼爾,送客人們去房間,然後通知廚房我們需要為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
名叫卡尼爾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躬身一禮:“請隨我來。”他直起身時腰板筆直,步伐堅定有力,但卻不會讓人感覺到過分強硬,也許這源於旅館招待搭在左前臂上的白色毛巾。
亞卡拉為他們推薦了一家優秀的旅館。實木書桌和一把靠背椅,臨近視窗的位置還有一個小小的單人沙發;乾淨的格子床單,打蠟的地板和雪白的天花板。每個房間都有獨立的盥洗室,裡面有坐式馬桶和浴缸——幾乎超出了旅人的想象。
這讓法師都開始擔憂起來,他不得不再次向卡尼爾確定房費,也就是每天一個銀幣的價錢:“說實在的,這可真不像。我是說這實在太好了些。”
而沙彌揚人表示她只需要一個墊子就可以,“我想我們可以節省一點,一個房間其實已經很不錯——只要想想想想那些露宿在野外的日子。”
客人的不安和委婉的擔憂就像另一種誇獎成功地取悅了招待,這讓他的臉色真正緩和了下來:“不用擔心,”他矜持地點點頭,“每個房間一個銀幣,沒錯,就是這個價錢,在五十年之中,我們從未調整過價格。”
法師高高挑起一邊眉毛:“父神在上!”他在室內環顧一週,“這讓人吃驚!”
卡尼爾的嘴角終於擴張到可以稱之為微笑的程度:“很多客人都這麼說,好啦,”他瀟灑地行了個禮,“客人,請好好休息吧,晚餐再會。”
然後他以軍人般的姿態轉身走出了旅人的視線中。
夏仲和貝納德擁有了一個良好的午休——他們幾乎在躺下瞬間便陷入沉睡之中。父神在上,裝滿家禽羽絨的床榻實在柔軟極了,而上等羊絨毛毯柔軟順滑的手感讓人愛不釋手。一個漫長的,讓人幾乎不願醒來的午後最終結束在卡尼爾輕緩的,堅決的敲門聲中——他來提醒客人們前往餐廳。
晚餐時,法師認為大概包括矮樹樁的僕役和廚師在內,在老闆的帶領下全都身著正裝出現在餐桌邊,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做了自我介紹,神態莊重而從容,彷彿面對的並不是兩個連住宿費用都要糾結猶豫的客人,而是國王和公爵。
最後,除開老闆迪卡斯與招待卡尼爾,其他人都退出了餐廳。當旅人用完最後一道甜品之後,卡尼爾將一壺紅茶無聲地放置到小巧的茶桌上——桌上已經備好了三隻茶杯,然後站進了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好啦,讓我們來聊一聊吧,遠道而來的客人!”迪卡斯為法師倒上了一杯茶,和白天相比,此刻旅館的老闆看上去精神多了,甚至連刻板的襯衫都多了兩分生氣。
貝納德說道:“我必須說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旅館,”沙彌揚人毫不吝嗇地讚美道:“我得說王宮也不會比這裡出色太多!”
這句話逗笑了迪卡斯,“我接受您的讚美,女士,”他舉起茶杯向貝納德致意,“但謙遜是人類最大的美德,就讓我回答一句,就我所知來說,我們當然比不上王宮,”隨後他驕傲地補充道:“但我敢說我們不比任何一家旅館差勁。”
夏仲綴飲了一口紅茶——剛剛好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