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很緊張。”法師學徒突然開口,他將茶杯放回矮几上,枯瘦而蒼白雙手合攏放在膝蓋上,“是因為我的存在麼?”
阿里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不,”然後他改口說,“對,是這樣。”
“你害怕法師?”夏仲觀察著荷爾人的表情,“噢,你在否認。”然後他眯了眯眼睛,“別說不。”
就像失去了獵物的荒原狼,阿里沮喪地低下頭,“好吧,”他心有不甘地嘟噥,“你是對的。”接下來他抬起頭,直視著法師學徒的眼睛,“但這不是恐懼。”
夏仲輕輕地笑了一下。法師學徒笑著再次端起茶杯,裡面已被主人添滿茶水。
總是這樣。荷爾人甚至忍不住怨恨起來。法師對與己無關的一切看得毫無分量。他們的確熱衷於探索這個世界的一切知識,但很顯然人際關係永遠不在法師關心的範圍之內。從前那些住在遠離城鎮的法師們高高在上,凡人們談論他們就像談論另一個世界,而現在這些穿黑袍子的傢伙們倒把法師塔建在街道上,卻吝嗇於修建一個大門!
他有些挫敗地抓揉著頭髮。荷爾人的夢想比所有人所知的更遠大。部族不可能再孤獨地遊蕩在西薩迪斯的荒原上,西格瑪人越來越強大,而教廷並不算是一個良好的合作者,事實上連合格都勉強——諾斯德菲爾即是明證。
古老的部族需要新的盟友。
所有的荷爾人都意識到他們需要改變,但爭論的焦點在於他們應該如何改變以及改變的力度究竟多大。大多數人贊成長老們所說的,停止和西格瑪人的戰爭,和這群外來者達成和平。也有少數年輕人認為停止戰爭的權利根本不在荷爾人的手裡,對於傲慢的西格瑪人來說,大概廣闊的荒原上只有一個聲音才算得上不錯。
“奧瑪斯,你不接受我的效忠的理由是什麼?”荷爾人停直脊背,將強壯的身軀徹底展現在法師學徒眼前,“正如您所看到的,我並不算是病弱之人,身份也並不低賤。事實上,即使在西格瑪的親王面前,我也無須行禮。”
“荷爾人的身影遍佈西薩迪斯的每一個角落,從角馬棲息的荒原到狼群藏身之所的山脈,即使格德爾白熊在冰川也會避開荷爾人的鋒芒。西格瑪的王庭有我們的耳目,月港有我們的商人,的確並不富裕,但荷爾人的財富依然足以讓我們與西格瑪人對抗。”
“所以,奧瑪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拒絕我的效忠?”
法師學徒摩挲著掌中茶杯粗糙的表面,“我並未輕視你們的力量。”首先他說道:“這是荒原孕育的力量,凡人在這種力量前只能退避開。但這並不是我必須接受的理由。”
法師用流利的荷爾語說道:“‘縱使強大,仍然行走於天空之下;縱使弱小,仍然歸葬於大地。’”然後他換回了通用語,“對我來說,力量固然值得尊敬,但他人的力量與我何干呢?財富固然值得羨慕,但他人的財富又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夏仲遺憾地搖搖頭,“能打動我的,至少力量與財富遠遠不是。”
“……你還會接受我的請求麼?”荷爾人徹底低下頭,謙卑地說道,“奧瑪斯,請告訴我要如何做。”
“……那是你的事。不過,”夏仲站起來,阿里只能聽到衣袍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如果有足夠的籌碼,我會考慮。”
然後他離開了荷爾人的帳篷。
兩天之內,傭兵與法師學徒悄悄收拾好行李,將角馬的肚子填飽,法師學徒們抄錄了足夠的卷軸,而沙彌揚人則收集到過分多的箭矢,這些將分別由使用弓箭的三個人攜帶;而牧師則不斷的向愛德麗菲斯祈禱,在這種時候她甚至算上了法師學徒和沙彌揚人的份兒。
在第三天的下午,一個身穿西蘭德拉學院服的西格瑪人來到傭兵的駐地,然後傲慢地問道,“誰是古德姆?”
“是我,是我。”半身人從傭兵身後擠出來,他諂媚地向這個年輕人微笑,“大人,請問我能為你效勞嗎?”
“這是你僱傭的商隊?”並沒有提起自己的來意,反倒是興致盎然地在幾個傭兵身上打量,“看起來很不壞。”然後他歪了一下頭,“為什麼沒參加比試呢?”
希拉不慌不忙地向學院生鞠躬,然後他直起身說:“因為僱傭我們的大人並不喜歡太多的吵鬧。”
“這不是你的傭兵?”後者有些驚訝地問商人,“但是你的確是商人?”
古德姆使勁兒晃動他巨大的腦袋,半身商人解釋道:“不不不,我只是有幸和這幾位勇士以及他們高貴的主人一起搭伴來到西蘭德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