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子間四壁雪白,掛滿了招魂幡,頂上落下一陣陣的煙霧,蒙在燈燭上,光景更是慘淡。五梅覺得冷透了心,牙槽不由得咯咯響動,問道:“這是哪裡?你又是誰?”
寶兒的衣裙並未落地,手腳僵硬得很,似乎像是一張畫,掛在了半空中。她的身影藉著煙霧緩緩飄動,聲音也顯得飄忽,只應道:“我死得好慘哪,五梅,你還我命來。”
五梅看見寶兒居然浮動在閣子裡飄來飄去,著實嚇得不輕。寶兒唰的一聲倏忽衝過來,將慘白的臉送到五梅眼前,唯恐氣氛不夠悲慘,她還向五梅指著胸口被刺的刀傷,一點點按下去,就滲出血水。
嚇唬了一刻,五梅徹底癱軟了手腳,倒在角落裡不住求饒。
這時,被老爹巧手裝扮出寶兒樣子的花翠,掛在煙霧裡隱藏的滑竿上,抓緊機會問:“你為什麼要殺柳玲瓏?”
五梅抱住頭答道:“我受蕭大人所託,殺掉柳玲瓏滅口,島久公主的案子就死無對證。”
“那就是說,蕭大人借刀殺人,來禍害公主了?”
“是的,是的。”
花翠呼的吐出一口煙氣,朝五梅面上噴去,燻到了五梅的眼睛。“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麼又要殺我?”
五梅雙眼痠澀,流出淚水,更是模糊了視線。“千萬莫怪我,是你看到了不應該看的事。”
“我看到你殺人,放過我就是,為什麼還要追上來刺一刀?”
“我也沒法子啊,大人要我拖住閔安,不准她和公子成親。”
“哪個大人?”
“公子的爹爹,朱佑成大人。”
花翠聽見五梅的聲音倦怠著低了下去,提著嗓子尖叫了一聲:“你空口無憑!就是狠心想殺我!”
五梅受過刑罰的身子極痛,又被煙燻得嗆住了口舌,拼命咳嗽一陣,才急著回答:“確實是大人指使我來禍害閔安的,冤有頭債有主,你找他去!”
“你說指使,可有憑證?”
“大人曾傳過一封私信給我,詳細說清諸多要害關係。”
“信呢?”
“……被我燒了。”
花翠陰惻惻笑道:“這樣說來,又是無憑無據了!我還留你有什麼用處?納命來!”
五梅極力向角落躲去,無奈手腳疲軟,根本挪不動一下。他急聲叫道:“我知道在昌平還有朱家的一個同黨!他藏得深,誰都找不到!有一次我偷偷跟著公子摸過去,才知道他的底細!”
“誰?”
“溫家的二公子。”
花翠再恐嚇一刻,詐不出其他有用的訊息,索性一棒子敲暈了五梅,褪下一身裝鬼的行頭,將閣子裡的場面丟給侍衛處理。
閣子外,有數名被李培南請來的府衙書吏。他們在司吏的指派下,圍住煙氣殘光繚繞的閣子間,聽明瞭五梅的答話,一一記錄下來,將它作為堂審的證詞。
李培南站在最外,耳力強於在場所有人,自然最為清楚閣子裡的動靜。等所有供詞抄錄完畢,他對司吏說道:“今晚的證詞足夠結案了?”
司吏忙答:“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們一干人等可為小相公作證,昌平雨夜連番犯下的兇案,確實與小相公無關。等天明我就將供詞遞到府丞大人案前,稟明案情曲折,請大人蓋印結案。”
隨後,閔安就能落得一身清白,立足在世人面前而無愧心。府衙的申訴無效用,宮裡的提審也就沒必要再進行,他是真正從兇案嫌疑中洗脫開來,不需再小心應對任何責難之聲。
閔安設法解決了自身的麻煩,又取得五梅有力的證詞,可算為一件大功。李培南迴頭看見閔安臉上殊無喜色,問道:“又怎麼了?”
閔安答道:“五梅證詞只能洗脫我的嫌疑,卻不能成為定罪的關鍵,朱大人那邊,還是告不倒他。”
因為沒有憑證,聽五梅說,唯一可作為證物的書信已被燒燬。
李培南淡淡道:“慢慢來,朱佑成不學得收斂一些,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
閔安仍是面有憂色,也不答話。李培南問:“還有什麼煩心事?”
“我想見一見玄序。”
李培南冷了聲音:“現在不行。”
閔安低聲道:“世子曾應我,若我贏得逐鹿大會,就滿足我一個要求。”
“你只贏了一場,並未贏到最後。”
閔安語塞一下,再說道:“那,五梅的供詞,我總有功勞。世子可否看在這份功勞上,答應我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