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玩兒淋尖踢斛,可要密下一斤兩斤糧食的手段,自也層出不窮,日積月累,自然數額驚人。也正是因為這糧站面對的是遼東省第三大縣的糧戶,所以積累的身家就格外豐厚。
當然,這種弄外快的手段,也非只蕭山縣一地使用。極具普遍性,真正是屬於潛規則一流。可這潛規則,從來最上不得檯面,這會兒,薛向愣要把它端上臺面,叫高大寬如何分說。
糧站是如此情況,各個部門或許生財之道有異,可內裡苦衷如一。都是道不得的手段。如此一來,高大寬被僵住了,餘眾正在蓄勢待攻的傢伙們全洩了氣勢。
滿場正陷入詭異的氣氛之際,啪的一聲,衛齊名一巴掌印上了會議桌,指著臺下眾人叱道:“什麼東西!整日裡裝窮喊苦。背地裡腦滿腸肥,這會兒,要刮你們的肥肉了,曉得叫疼了啊,疼死也是活該!都說大河有水小河滿。大河沒水小河干,這倒好,大河干了小河滿!姑且不提你們這小河是怎麼滿的,平日裡藏得可真嚴實,我都沒想到我手下竟養著這麼一群東西,還局長。處長,就這演戲的水平,我看完全可以招進縣文工團。那個誰,蔡從定同志,對,就是你,我記得上回全縣的教師沒工資發,你搬了鋪蓋捲兒跑到財政局門口打地鋪。這回,你居然有一萬多塊支援縣裡,嘖嘖嘖,就你這表演水平,進了文工團,就是臺柱子哇……”
衛齊名忽然爆發,可真是徹底嚇壞了這幫還在想著法子繼續朝薛向死纏爛打的頭頭腦腦們。要知道衛齊名可是除了名兒的好脾氣,幾乎從來不大聲叱責下屬,今兒個老實人發火,誰還敢聒噪。更何況這衛書記也不是什麼善茬兒,人家不愛發火,那是胸有城府,可收拾起人來,那絕對讓你永生難忘。再者說,衛齊名的份量自然遠超薛向,人家堂堂一縣總首長,發起狠來,要摘了誰的烏紗帽,那也是一句話的事兒。
這會兒,衛齊名發飆了,一眾人等不說繼續嘰咕,便是連先前的憤憤之色也不敢稍露了,全都老實地低了腦袋,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要說這回衛齊名是真個惱了,他不是惱薛向在他面前,成功唱了出大戲,而是惱眼前這幫臉上面有菜色、背地裡肥得流油的肥豬。在他衛書記想來,這幫肥豬就是要宰,也該由他衛某人親自來宰,可誰成想全便宜了姓薛的。再者,這群肥豬中,有多少都是他衛某人一力簡拔的,這倒好,這幫王八蛋不和自個兒交心,倒是便宜了別人,真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衛齊名很是罵了一陣兒,罵得嗓子眼兒發乾,捧起茶杯剛抿了一口,正待接上,熟料話頭兒就被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不久、氣得快爆炸得俞定中接了過去,但聽俞定中猛喘兩口氣,蓄足了氣力,喝道:“所有財務全部收歸財會中心,誰有意見,找我反應!”
說完,砰的一聲,俞定中將推開的座椅踢了個筋斗,憤怒值滿格的俞縣長已經顧不上什麼衛書記的顏面了,竟搶先退場了,但見他邁開大步,直衝大門而去,蕭索的背影,撲上正午的金輝,是那樣的高大而又神聖。
忽然,俞定中行到金輝正中,噗通一聲,栽倒在地,霎時,場面就亂了,無數人朝那邊奔了過去。
“別擠,別擠,讓付院長看看”
“快快,塊虧,都散開,都散開,讓俞縣長呼吸新鮮空氣……”
“還好,還好,俞縣長只是氣急攻心,昏過去了……”
……
料因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
晚冬將春之時,天氣蕭瑟,萬木蕭疏,蒼蒼茫茫的長白山也少了幾分生氣,放眼望去,除了皚皚白雪,就是白雪皚皚。
這天,已是1980年二月四日,也就是179年臘月十八,春節將至。自打那日摟錢大會後,薛向便未閒下過一天,雖然那一通蠻搶橫要,弄回了五十二萬多,可也只是解了來年開春的燃眉之急,距離那二百四十萬的承諾,才去了零頭,算上來年地區的五十餘萬補助,和往年縣裡的百來萬收入,他薛某人還有近四十萬的缺口。
更何況,那“搶劫”二級機關的浮財,他薛某人做過承諾,待縣裡財政寬裕了,就歸還。那些頭頭腦腦們只當他薛某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在說便宜話,可他薛某人卻是下定決心要在來年一併解決的,畢竟他薛某人初來蕭山縣,受其恩惠的人多,可得罪的人更多,且他得罪的都是在他薛某人來年轉正時,有一票的。而他薛某人畢竟不是蠻幹愚夫,自然知道落選的危害有多大,所以那“劫”來的五十餘萬,他必須在人代會前,還回去,不為別的,就為給這幫人平氣,就為爭那張選票。
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