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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驗看後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出門,穆清怏怏地靠在榻上,腦中一遍遍地過著他那張陰沉的臉,自認得他以來,從未見他以冷面相對過。從前她也曾做下過些衝動肆意的事,可每每他只溫和地笑看她如何處置那些事,並不多加橫手,有時她行事拘謹了,他倒反策動她盡力放手由著性子去。今日行事確是她莽撞了,可救人命勝造浮屠,怎可能袖手旁觀。不用說他們原就與康三郎相識,只念他對亡妻情深意重至此,也是她顧穆清從心底裡敬著的。

正胡亂想著,屋門被移開,帶進一陣冷風,杜如晦依舊寒著一張臉,捧了好些外傷膏藥進來。直到上完了藥,被子妥貼地蓋在了穆清的腿上,手指也纏上了布帛,他面上的寒冰才略開化了些。穆清探過身子,伸出那隻完好的已回暖的手輕輕貼在他一側臉上,“可是因我惱了?”

他僵直地扯動了一下唇角,算是笑過,搖頭深嘆道:“行事肆意些無妨,傷了自身卻是不該。”穆清挑眉笑起來,有意要逗樂他,便故作意滿志得之態說:“往好的地方想,今日我可是收了康三郎的命,若他果真信守,我豈不賺到了。”“以他的秉性,你這倒是得意之算。”杜如晦明白她的嬌憨調笑裡有刻意討好的意思,心內果覺得舒懷,笑意也上了臉。

時值後半夜,一日中陰氣最重時,屋內的熏籠將熄,穆清向榻裡挪了挪身子,“天寒得緊,你也捂著罷。”於是兩人擁著被,靠著說了許久閒話,他講兒時在杜陵的年節,彷彿在講上一世的事,“一年到頭只在年節中小孩子可不上規矩,我兄弟三人頑皮,將平日裡想做不敢做的壞事盡積攢在節中一應做了,每每總是我拿定了主意,阿兄上手操辦,幼弟年紀小,便遣他把風。所做不過是抓貓打鳥,挖土掏泥一類的事,只有一次三人爭論平日授課的老先生,下學後回去做些什麼,爭論不下,又好奇得緊,便商議著上他家房頂,掀了磚瓦一看究竟。阿兄不曾習過武,翻牆上屋的事自然是我來,未曾想落到了一塊破瓦上,一腳踩了去,直將先生家的房頂踩穿了。父親知道自然大怒,也不管年節與否了,命人拿住我兄弟三人便要動家法。阿兄護著我和幼弟,堅稱是他的主意,又說沒有管束好弟弟們,全是他的不是。結果阿兄跪了一夜祠堂,我和幼弟一同陪著跪了一夜……”他圈摟著穆清的肩膀,絮絮地說著,不覺胸前的人已沉沉入睡,唇角尚勾著一絲甜笑。杜如晦痴痴地望著,他想一直這樣將她牢牢護在胸前,這願望強烈得險些讓他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恨不能立時就拋下所有立過的宏願,天下人與他何干,有無立世的明君又與他何干,眼下與他息息相關的,唯有這安睡在他懷中的柔弱女子。猛然,柔弱女子的念頭砸進他的腦中,他偏過頭,換了個角度,重又望向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她當真是個柔弱女子麼?他若這般想,只當她是個質弱的藏著護著,使螢石蒙塵,那和庾立便無不同,豈不辜負了她,恐她自己都不會知道,日後會如何的耀目。

天色微亮時分,阿月進了屋子,乍一見屋內情景,唬得趕忙低頭退出,屋外阿柳小聲地斥責她一驚一乍的不穩妥。杜如晦披上夾袍走出屋子,向阿柳道明穆清腿上有傷,囑她小心伺候。抬頭見杜齊守在書齋外,不斷向他張望,心知他有話要稟,便往書齋去了。

“如何?”他在書齋的榻上坐定,等著杜齊言稟。

杜齊略一沉吟,理順了思緒,一句句細說:“果如阿郎所料,唐國公夫人攜了一眾家眷,往洛東樓上坐了賞燈,不多時鮮于夫人也來了,身旁跟隨著長孫阿郎與小娘子,小娘子雖戴了帷帽,但看那情形,定是長孫家的那位無誤。唐國公家的二郎與長孫阿郎相談甚歡,飲了些酒。也不知怎的,唐國公夫人定要二郎陪著長孫娘子去洛水邊觀水燈。起先二郎還好好的,一路都相敬著,豈料咱家的小娘子也在河邊放水燈,那二郎撞見了英華便遣人送長孫娘子回洛東樓去,自己卻一路隨了英華嬉鬧,兩人還在街面上拆解了幾招,搶奪一個獠牙面具,我與阿達只得遠遠跟著,直鬧到方才才剛回來。二郎親送至坊內宅子門口。”杜如晦聽聞後半晌沒作聲,讓杜齊自去歇了。

穆清醒時天早已大亮,日頭剛起,看著會是個豔陽天,她讓人在屋前延伸到水面的廊下襬了半榻,水面一片蕩然了無生氣,連一絲浮草都沒有,水面結了薄薄一層冰,寒得彩鯉也懶怠到水面遊動,搖著肥碩的身子在水底閒逛,或躲在假山石縫中一動不動。穆清正凝神籌謀著待開春該如何擺弄這片大塘子,賀遂管事從曲橋快步走來,向她禮道:“有位康姓胡商,稱是阿郎與娘子的至交,說是要拜謝娘子。”他瞥了一眼穆清的腿腳,補道:“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