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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與男人們之間迎來送往,情假戲真的百態。杜如晦說,曾聽劉敖抱怨,這些生意中,唯獨這棲月坊經營得最是艱辛謹慎。劉敖沒有說原因,但想來確實如此,天下最難拿捏的便是女子的心意,樂坊裡幾乎全是女子,要運作起這棲月坊,就要牢牢地拿捏住每一個女子的心思,不教她們隨意對男人動真心,以免走漏了訊息,放錯了口風。

聽他這一說,穆清更是留意坊間的那些女子,每晚來此隔間內察言觀色,揣摩她們的一顰一笑成了她最好的消遣。很快她便能識別出一些眉目,每每猜測推斷了箇中關係,詢問杜如晦,竟能想對了十之*。白日裡偶說些與庾立聽,庾立卻再三勸告,女兒家少去那風月場,到底不太合適。再說下去不免又提起穆清變賣字帖參與鹽盤的事,殷切又無奈地責怪她年少無知肆意妄為,也責怪杜如晦縱她太過。

不覺過了大半月,劉敖終是停住了奔忙的腳步,回報說杜淹已如先前所預想的,丟擲了鹽盤,承諾手中再不沾鹽,籌資從劉敖那購走了所有被抬了價的生絲,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雖心疑這突降的災禍與他的侄兒杜如晦脫不了干係,卻無證據亦無處下手去查,只得悶聲吞下。康三郎得了鹽,自是不多逗留,與杜如晦歃血拜謝後,帶著商隊匆匆啟程趕往西域關外。

此事算是完了,剩下的分散經營,他不再多問,自有劉敖勞心操持著。杜如晦抽身得空,日日攜著她忙碌採買,備下行裝。隔日又帶著她往城外去遊湖。秋意已起,斑斑漣漪的湖面上原滿滿鋪蓋的荷葉已略顯了殘敗之態,一群採蓮娘相互嬉笑打鬧著收採盛暑天裡剩下的蓮蓬,轉而一同唱起了柔軟婉轉的歌謠,驚起鷺鳥一片,待採的蓮蓬上水珠滾動,瑩潤如水晶珠子。這景緻穆清看了再平常不過,從小到大所見的湖光水色皆不過如此,杜如晦卻看得入迷,靠在船頭痴痴地望著,輕聲嘆息,“不日便要動身,這般水靈的景緻,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蓮依水而生,江南多水,故能生得風姿搖曳,若是移種去了旱冷之地……”

“北地無蓮麼?”穆清心下明白他的憂慮,不願他再就此想下去,隨手撈過一支殘破的荷葉,“它原也是生在土裡的,只因河底淤泥稀爛,便掙扎著生長,破出水面尋求生機,莫見它迎風搖擺就覺著它嬌弱,內裡的絲卻是如何都纏不斷的呢。”說著輕輕地將手中的荷葉覆在頭頂,柔聲吟唱起採蓮娘們的歌謠,嬌憨情態盡顯。

“十六採蓮去,菱歌意閒閒,日下戴蓮葉,笑倚南塘邊。”杜如晦笑著應和,惹得她咯咯笑出聲來,近兩個月的悉心調養使她的臉龐潤澤起來,陽光映襯著水光在她臉上流動,在他眼裡如同一顆璀璨柔潤的露珠子,不敢伸手去捧,生怕這露珠子會瞬息消失不見。

兩人在湖上流連至日頭沉入水中,英華調皮放了阿達的飛奴來尋,方登車回去,阿達一路急趕,行至城門口時天色已黑沉,將將趕上城門下鑰。既入了城,便定了心,兩人悠然去棲月坊用了些飯食,一路閒逛一陣,說笑一陣,直至亥初時分,街上人群散去,一些店鋪酒肆落了門板,穆清直嚷累,再逛不動了,才上車回棲月居去。

“阿達,勞你累了一天了。”穆清上車歉意地向阿達笑說了一句,便歪在杜如晦的臂膀上自睡了。“穆清,穆清,先別睡,再忍耐一下,很快便到。”推搖了幾次無用,他也只得由她去睡。車內亮著昏黃的燈光,晃晃悠悠,他不由想起她年幼時,餘杭城內每逢節慶日開放宵禁,她便糾纏著庾立帶她去街上逛,有時庾立不得空,陸夫人便會託付他看顧著,玩累了回府的路上,她便如現在這樣無慮無愁地睡著。現下仍舊是這樣的情景,只是臂膀上靠著的人經了世事打磨,即便睡容同往昔一般無邪,只怕夢再不會那樣清透了。

馬車快行至棲月居側門,夜深風涼,四下早無人蹤。馬突然好似受了驚嚇,猛然跪跌,車廂劇烈晃動起來,穆清還未及清醒,便被人猛推一把,摔出了車廂,伏倒在地上。再抬頭看,馬帶著車廂側身翻過去,幾乎是與自己落地同一刻,馬和車一同重重地轟倒在地。只聽見阿達粗聲呵斥,金屬器物相碰尖銳刺耳的聲響,還夾雜著馬驚恐的嘶鳴。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奈何身上乏力,只得以臂撐住地面,以免自己再伏倒下去。

穆清完全清醒過來,憶起在車廂內忽聞杜如晦低聲驚叫一聲,有一支細長閃亮似劍身的東西從車頂穿刺而下,繼而又有一支從車廂後壁穿出,接著眼前火光亮起,她被他猛推出車廂,幾乎同時馬車翻倒。環顧四周,四五人在倒地的馬車前纏鬥,其中只有阿達,卻不見了杜如晦。她忍著身上的各種疼痛,強撐著身體站起來,拖動痛麻的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