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氏掀開車上的簾幔,探頭出來。“那是自然。”
此事處置得乾脆利落,穆清心懷舒暢,當下笑嘻嘻地上了車。留下幾名府兵收拾身後的屍首殘局。餘下的府兵隨著馬車,一路快行回城。
抵至城門口。天尚未亮,天際已隱約泛白。值夜守城的那兵夫正準備要與同袍換班,在城門樓上遙見一小隊人馬簇擁著一駕馬車,往城門方向過來,心中漠然一笑,昨晚得下的結論,再次得到應驗。後出城的那十餘人果真就未再回來,真就只能有一撥回得了城。
城門大開,馬車一路馳入晉陽城中,直至坊間那座小宅子門前方才停下。穆清從車中下來時,天邊正有一道微光噴薄欲出,阿柳自宅子內奔出,一眼瞧見穆清好端端地站在門前,阿達正翻身下馬,將韁繩交還予一名府兵,這形景,教她立時便彎起了笑眼,忙上前攙起穆清的手臂,拽著便往宅中去。
“就這麼著放了她去?”阿柳細聲詢問。
“還能如何?不論她心底裡作何想,她終究是杜家長媳,真要鬧起來,豈不是要克明難做?箇中牽扯,將來怎說道得清,到底不若快刀斬亂麻來的爽利。況且這事,我也略能體諒一二,她待她表兄當真情深意重,倘或換作我,有人以克明的安危相挾,哪怕是再惡的事,我又何嘗不是要拼盡全力去做?”
阿柳晃了晃頭,“呸,呸,快別說這樣的話來。”
……
河東郡城郊,因一路征剿,唐國公所率的大軍已然不是初時的八萬,離城五十里的荒野中,浩浩蕩蕩地駐紮下了近二十萬的大軍,營中兵將穿梭往來,好不熱鬧。
李建成的帳中卻是死寂一片。一名家僮正低了頭,向他回稟,“鄭氏往晉陽去的途中,遭逢兵匪,為守名節,抱石自沉於汾水,適逢汾水暴漲,水流甚急,屍身無處尋覓。”言畢他抬頭小心地瞟了一眼,結巴著道:“那鄭氏的表兄……並另一十三名死士,他們,他們,一夜消失,了無蹤跡。”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到“了無蹤跡”時,幾乎再聽不到。
李建成抽動了兩下鼻翼,胸口升騰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怒火,卻不知該向何處去燃,憋悶得胸口生疼,一抬腳正踹中那稟話家僮的肩頭,將他直踹在地。他在帳中來回轉了兩圈,回身瞪向地下的家僮,“滾回去,帶話予你家娘子,使她約束了餘下的死士,莫再節外生枝。”
家僮正巴望著這一句,一骨碌從地下爬起,弓著身便跑出了營帳。
李建成閉下眼,恨意似雜草在他心頭亂拂,軍中有個杜如晦教唆著二郎處處抗衡鉗制著他,父親倚重,二郎袒護,竟還動他不得。後頭又有個顧七娘,手腳麻利地在他的後宅放了把火,直教他折損了一十四名忠心耿耿的死士。這筆虧帳,多早晚要尋她算上一算。
“大公子,李公有請。”營帳外的人彷彿能感知帳內充滿著盛怒,不敢入內傳話,只在帳門外揣著恭敬,高喊了一嗓子。裡頭無半分動靜,他正要提起嗓子再喊一遍,帳門“嘩啦”被踢開,寒氣滿面的李建成卷挾著一股陰冷氣自帳內走出,一聲不吭地朝大帳走去。
離著大帳尚有數十步的距離,另一側兩道身影撞入他眼角的餘光內,他瞥過一眼。正是此時最不願瞧見的兩人。既在路中相遇,裝作未見倒顯得他心虛懼怕似的,於是他頓駐腳步,反立在路中候等。
“長兄。”李世民沉著臉,不冷不熱地先開口喚過一聲。
杜如晦拱手一揖,隨著稱了一聲“大公子”。
李建成只當未見他二人的禮,徑直道:“仍是要繞過河東直取大興麼?”
“不改初志。”李世民冷淡且堅定地回道。
李建成冷笑數聲。“不過沙場中滾爬了幾次。竟狂妄至此。”言罷移了視線在杜如晦臉上轉了兩轉,見他那半笑不笑的淺淡神情,心中極是煩躁。乾脆轉身別臉而去。
原弟兄二人為著河東爭持了半月,自攻取了霍邑,斬殺宋老生之後,大軍一路所向披靡。無所阻攔,直抵河東。卻遭左驍騎衛大將軍屈突通攔截,困於河東城外,寸步難進。
李建成於河東經營數年,自是要奪回故地。重召舊部。李世民如何肯由得他如願,阻他舊勢重聚是一則,另一則兵糧有限。耗費不起時日,宜速戰速決。唐國公因二子所言俱在理。頗費躊躇,持久不能決斷。
李建成獨自大踏步地先行往大帳走去,杜如晦與李世民有意磨蹭著落後了一段。
“二公子,咱們在此處滯了半月有餘,究竟何時開拔,或何時攻城?”因李世民與眾兵將親善,沿路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