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曉眼睛一亮,歡呼一聲便奪過了籠子,小心翼翼抱在懷裡,鳳知微一笑起身,袍角卻突然被人拉住。
低下眼,一雙不大卻晶亮的眸子,帶點奇怪的神情自下而上望著她,鳳知微看見那眸子裡的疑問,笑笑,忍不住又摸摸她的頭,顧知曉有點不適的轉了下頭,卻沒有完全躲開,只咕噥道:“……白天……知曉不知道……”
鳳知微怔了怔,才明白這個有點奇怪的孩子,不是在表示感謝,而是對白天的事情做個解釋,盯著自己的那雙眸子,有點故作出來的滿不在乎,卻還是可以看出小小的緊張。
渴望被相信的小小緊張。
這也是個敏感的孩子啊。
舒心的笑起,鳳知微乾脆坐下來,將顧知曉攬在懷裡,那孩子有點彆扭的扭了扭身子,又猶豫了一陣,然後靠了過來。
鳳知微細細嗅她溢著奶香的發,抱著她悠悠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顧知曉扁扁嘴,委屈的扭過頭來,玩她的衣紐,“爹爹不知道。”
“爹爹也知道。”鳳知微唇角彎起,眼神溫軟。
顧知曉狐疑的抬頭看她。
“爹爹是不希望你那麼任性。”鳳知微輕輕搖晃著她,笑眯眯的道,“知曉,我們女人呀,活在世上是很難的,活在男人多的世上更難,你看我,要殺人,要放火,還得防著人家殺我放我火,有時候遇上一個好人,你以為他是好人,結果他是壞人,有時候遇上一個壞人,你想和他做對到底,他又漸漸讓你覺得有點下不了手,你想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吧,事情永遠沒這麼簡單,你看,多累多複雜?怎麼容得人任性的活?你任性,別人卻未必遷就你,到時候你要怎麼辦?”
顧知曉仰著頭,聽得認真,也不知道懂了沒有,半晌咕噥道:“爹爹也不聽話。”
“你爹爹有世間最強大的武功,你有嗎?”鳳知微又好氣又好笑的撥亂小丫頭的頭髮,對她什麼事都盲目跟隨她爹爹很有些頭痛,思考著是不是和顧南衣要求將這孩子撥給她教養,跟著顧南衣,將來九成是個大怪胎。
顧知曉打了個呵欠,軟軟的靠在她懷裡,舉起籠子,道:“我有籠子。”
鳳知微嘆口氣,想了想,覺得這孩子都已經這樣了,與其撥亂反正,不如教她更好的保護自己,拿過籠子,道:“我看你對這個籠子並不熟悉,那怎麼能保護好你爹爹,來,我教你殺人。”說著興致勃勃的開始拆籠子。
一個婢女正好進來添茶倒水,聽見這句淡定而彪悍的話,一個踉蹌,隨即她看見那個三歲孩子,一邊陪著拆籠子一邊更加淡定而彪悍和鳳知微商量:“竹條子加毒好不好?”
“哪來的毒?”
顧知曉從兜兜裡掏出一個黑色瓶子,嘩啦一下倒出一大堆藥丸,得意洋洋的道:“從宗叔叔那裡偷的。”
婢女踉蹌著奔逃出去,鳳知微“噗”一聲噴出了口中的茶。
當晚顧知曉屋裡燈火半夜未熄,窗紙上倒映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忙碌的身影,不時低低傳出詭秘而陰森的對話:
“……削尖,削尖……”
“……我看加個凹槽,血不髒籠子……”
“……這毒只毒死一隻鳥,不要……”
“……空籠子引人懷疑……”
“……加只鳥……”
“……沒這麼大的鳥……”
“……會咕咕叫的那種,我看見過,很大的,一隻眼睜一隻眼閉……”
……貓頭鷹?”
“……是吧?”
“……”
天快亮的時候,地上擺著一隻改良過的殺人籠,橫七豎八睡著鳳知微和顧知曉,顧知曉扒著鳳知微的腰帶,將臉埋在她腹部,一手還抓著只猴子,口水溼透了她的衣襟。
天快亮的時候,顧南衣從顧知曉屋外的樹上輕飄飄落地,無聲推門進去,將籠子放得離那兩個女人更遠點,將猴子扔開,將被子給兩人蓋上,將一團布塞在顧知曉大張的嘴裡——口水快把鳳知微給淹沒了。
過了一個時辰,院子裡人喊馬嘶的準備出發,門唰的一聲拉開,鳳知微拎著籠子,滿臉痛苦的出來,抖著溼透的衣襟!咕噥道:“哄孩子真的不是鳳大媽適合乾的活計。”
她出了門,轉過月洞門,回自己屋子換了衣服,出來,晃了晃手中籠子,對在院子裡等候吩咐的阿四道:“昨兒是阿六負責守衛,今兒就輪你,路過大市鎮,記得給買個貓頭鷹來,這籠子既然是你幫忙做的,你拿著應該沒事,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