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和八獾。
七彪,只剩下了二彪。
二豹死於長寧和隴北邊界的清風鎮,一枚冷箭葬送了他的性命,七鷹在赫連錚有次對戰失足時搶先墊在了他的身下,將自己的胸膛迎上了對方的劍。
就連大王的馬,也在一次渡河時受傷,被赫連錚狠心推進了河裡。
相伴多年的愛馬沉入河水中時,赫連錚連表情都沒有。
和兄弟們死的時候一樣,他不浪費時間哀傷或收屍,他只在殺人。
到了現在,剩下的二彪對赫連錚也沒了怨氣,只有他們最清楚,這一路大王何其艱難。
他幾乎不吃不睡,一直在殺人殺人,大部分的敵人死在他手下,大部分的攻擊接在他手裡,這一路他的傷口比所有人更多,很多時候他們以為他會倒下,結果最後倒下的還是別人。
追兵很明顯也被激得瘋狂或者說無奈了,一心想將他們留在內陸,但是無論怎樣的手段,暗殺、包圍、設陷、他都有辦法脫身而出,那是暗夜裡的雄獅黑山中的猛虎,平日裡不展露利爪,卻在最要緊的時刻,探出掌來,嚓一聲,五指中鋒芒一閃。
“還有一天路程,就可以回到草原。”面前是一條河,赫連錚靠在馬身,低低道。
二彪同時眯起眼睛,似乎看見一天路程之外的草原,燃起了熟悉的橘黃色燈火,牛油蠟燭散發著微徵的羶味,帳篷裡親友們圍坐,掀開熱騰騰的湯鍋。
三隼和八獾同時嚥了口唾沫。
兩人也同時轉身看向後面,一隊破衣爛衫的黑衣人,步子拖沓的遠遠跟在後面。
看那模樣,也是精疲力盡,支著劍的身體搖搖欲墜,看起來不像是來追殺,倒像是來送行。
追殺追成了這樣,很滑稽,但是當事雙方沒有誰覺得滑稽,也再沒有力氣去滑稽。到了這時候,也顧不得設陷圍殺,也顧不得掩藏行跡,就像一對拼死爛打的敵人,一個抱著對方的腿也要阻止他回去,一個拖著腿也要拖回自己家。
“這群女人很有毅力,她們的組織也一定很嚴明。”赫連錚輕笑一聲,“到了這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畏怯離開,還是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
三隼八獾無力的笑笑,心想大王你不是希望這樣嗎?你不就是希望憑一己之力,將所有追兵都吸引在一起,然後消滅嗎。
你要斬斷所有可能危及大妃的線索,就像她們想留住你在到草原之前的這條路上一樣,你也想把她們全部留在草原之前。
只有死人,才能保證大妃的安全。
所以你並不拼命回趕草原,所以你走走停停,你在以自己為餌,吸引對方傾巢出動,你一路灑下的血,只為遮掩掉這條道路上留下的所有你和大妃的氣味。
三隼八獾抬起眼,看看頭頂的星空,星子爛漫遙遠,不知可會照在草原兄弟們此刻的眼眸。
他們都是孤兒,自幼被庫庫老王收養,和札答闌一起長大,他是他們的王,他是他們的兄弟。
就像第一天對著長生天發過的誓一樣,身體和血肉,都屬於草原的王,寧願葬在雄鷹的腹,不在眠床上無聊老去。
這一路,很好,很好。
那群人逼了近來,雖然也累,但是勝在人多。舉起的刀劍映著河水,光芒粼粼。
赫連錚一翻身,無數個傷口在灑血,他的刀光卻比血水更快,拋在鮮血之前。
一名黑衣人無聲的倒下,半身將河水染紅。
赫連錚戰入敵群,他似乎也知道,今夜是最後一戰,過了明天,山北的太陽將會照射到草原的邊界。
奇怪的是,一向隨時護衛在他背後的三隼和八獾,卻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
他們在互相凝視。
然後有了一段奇怪的對答。
“我去。”
“我去。”
“我小。該我。”
“我大,該我。”
又一陣沉默。
八獾還是個少年,臉上有道猙獰的疤,十八年前他的父母死於狼群,狼們在他臉上也撓了一把,出門狩獵的庫庫老王帶著幼子經過,以為他死了,嘆息著要將他葬了,騎著小馬的札答闌不肯,堅持用羊奶餵了他一夜,第二天,他活了。
“我去吧。”他從自己馬肚子下小心的取出一個包袱,系在身上,抬頭對三隼一笑,“後面可能還有更艱難的事要做,三哥,我想撿個輕鬆點的。”
被狼爪抓傷的臉笑容可怖,但神情溫暖。
三隼仰起頭,也沒說什麼,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