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他驚得睡不著了,鳳知微從上往下瞪著他,看他丟擲一塊砸人的石頭後居然又睡了,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搡他,“哎,哎,別睡,起來解釋清楚。”
顧少爺睜開眼,目光清亮如秋水一泊,“什麼?”
他已經忘記了。
鳳知微無奈的看著他,“你說謝謝我。”
“哦,”顧少爺想了會,拍了拍自己心口,慢吞吞道,“你快死的時候,這裡很難過,謝謝你讓我懂得了,什麼叫難過。”
謝謝你讓我懂得,什麼叫難過。
鳳知微深深望著那個扣著自己心口,一本正經和她道謝“懂得難過”的男子,慢慢咬住了下唇,良久,眼圈漸漸鍍上一層淡淡的紅。
屋內月色淺淡明滅,霧氣般悠悠浮沉,顧南衣沉在半邊月影裡,看起來寧靜安詳,只有鳳知微知道,他的寧靜安詳,不是世人帶著溫暖和美的那種,他一直生活在漠然而囂雜的天地,生活在永遠的冰庫裡。
這世上有一種人,沉沒在冰水深處,空白一生,世間最簡單的快樂和最洶湧的疼痛,對他們來說都淡漠如隔世。
只有在那樣冰冷世界裡獨自長大的人,才明白這句有些荒唐有些蒼涼的話,其分量重於千鈞。
鳳知微望著他,只覺得心底泛起鈍鈍的痛——相識這麼久,她敲開了他的門,卻最先教會了他悲傷和疼痛。
“不,”良久鳳知微輕輕俯下身,趴在床沿,對月光下那個一動不動,凝定如玉雕的男子,亦如發誓般喃喃道:“不要讓你只懂得難過,不,不止這些。”
“我要你走出困住你的牢籠,我要你看見這世界不僅僅就是你眼前那一尺三寸地,我要你不要總做著套中人每碗肉必須得八塊,我要你學會用目光正視我,我要你懂得哭懂得笑懂得計較和爭吵,懂得,愛。”
==========
休養了一陣日子,還沒大好,鳳知微便投入了新一輪忙碌之中,閩南戰事已起,寧弈已經奔赴戰線,她不能再躺著悠遊度日,寧弈雖然幫她打好了南海諸事的基礎,但是很多的細務,必須她親自處理。
那晚她還是和顧南衣談了關於請那個名醫去治寧弈眼睛的事,顧南衣卻默然不答,逼急了才道:“我命令不了他。”
這句話讓鳳知微心中一動——這話什麼意思?這口氣倒像兩人在一個組織,然後地位均等,所以顧南衣無法指使?
“讓我見他,我和他說。”鳳知微覺得,如果和這位見見,也許心中許多謎團也便解了。
誰知道顧少爺直接拒絕,道:“你好了,他便要趕回帝京,那邊可能有事。”
鳳知微無奈,只好將這事放在一邊,又想解鈴還需繫鈴人,如果能找到當初那批放盅的人就好了,只是那批人多半是在閩南,還不如指望寧弈自己找著。
她每日馬不停蹄的在事務司和官府之間奔波,先是處理當日搶糧事件,寧弈在的時候她重病,周希中一肚子邪火沒處發,現在可逮著她了,整日叨叨說要給個說法,擅自開倉也就罷了,平野糧庫五個守糧官,竟然給砍翻了兩對半!好歹留一個看門呀!
鳳知微含笑聽了周大人的怒責,然後慎重的推出兩名當事人——赫連錚和姚揚宇,表示要砍要殺悉聽尊便,周希中對著那兩個無賴直抽嘴角,一個是得罪不得的草原王世子,一個是他會試房師姚英的兒子,他能怎麼辦?最後只得悻悻拂袖而去,再敗一局。
不管怎樣,開倉從某種程度上也平抑了當前的米價,再加上黃家上官家自顧不暇,另三家收手,南海物價民生開始慢慢平穩,周希中不滿,只是因為這本來是他打算在合適時機用來博民望加官聲的後手,卻被鳳知微搶先釜底抽薪做了好人而已。
不過他的怒火很快就被鳳知微平息了,鳳知微提出,聯合其他三大世家,重懲上官家和黃家,兩家打垮後剩下的利益,由官府和其餘三大世家平分。
這自然是好事,周希中假惺惺表示無論如何魏大人應有一份,鳳知微含笑推辭,說自己一個過路欽差,辦完差事就走路的,沒必要雁過拔毛,朝廷家大業大的,也不在乎是否要和地方上搶這一份,南海好就是他魏知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唯一有個小小要求,就是燕家總領具體事務,最辛苦得多分些,另外撥出產業一成給船舶事務司作為活動經費,相關的利潤以後也給船舶事務司,作為將來世家針對海寇,組建海上偵緝營的軍費。
這本就是朝廷的意思,周希中也同意了,他一介書生出身,並不明白世家財產的龐大可觀,也不知道這個一成如果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