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弈默然不語,在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
“別喝。”赫連錚立即冷笑,“有毒。”
寧弈聽而不聞,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平靜的道:“赫連,雖然你這個人粗了點,本王還是很欣賞你的,最起碼,你能為了她做到這個地步,我就很感謝你。”
“我用得著你感謝?”赫連錚立即反唇相譏,“你別自以為是的用丈夫的口吻說話,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說到底,這話應該我對你來說——你能為我的大妃做到這個地步,我很感謝你。”
不等寧弈回答,他立即又冷笑了一聲,“不過從今晚開始,我又不感謝你了,我原以為你以金尊玉貴皇子之尊,為她潛敵國,操賤役,受烙刑,挨板子,以你個性身份,做到這一步實在也算難能,結果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果然是天下第一自私人,你的人生裡果然沒有深情厚意,你做的一切,根本不是為她,從來都只是為了你自己,為了找——她!”
他霍然轉身,指著床上佳容。
寧弈看著他,烏黑深涼的眸瞳裡沒有表情,既沒有用意被拆穿的尷尬,也沒有心意被誤會的悲憤。
看著那樣的眸子,只令人覺得,他如果關起心門,永無人可以走近。
半晌他笑了笑,低頭輕輕喝一口茶,搖了搖頭,道,“我為什麼要向你解釋?”
“你當然不需要向我解釋。”赫連錚氣極反笑,“你自有該向她解釋的人,就怕你死了,也解釋不清你造的孽!”
“如果我有孽罪,我等她來討。”寧弈淡淡道,“在此之前,沒有誰有資格向我討要什麼。”
赫連錚冷笑,“我和你多說一句都噁心!”他快步走到佳容身邊,試探她呼吸脈搏,覺得只是進入了一種深度睡眠,身體並沒有傷害,看不出寧弈對她做了什麼,赫連錚呆了半晌,實在也沒法去掀開被褥看看這女人被佔有了沒,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似乎都遲了。
他現在認定寧弈進府就是為了這個女人,而自己被利用了一把,從佳容遮掩容貌看來,這個女子身世定然也有不尋常處,寧弈這人,當真無恥!
寧弈看見赫連錚眼底熊熊怒火,若無其事坐在一邊喝茶,很多事確實是巧合,但別人願意將事情扭曲成怎樣,他也沒興趣解釋,他真正在意的,想和她解釋的那個人,早已沒有了解釋的可能。
如此,說什麼也便沒了意義。
如果愛已不可能,多恨一點也不壞。
“我走了。”他淡淡起身,指指佳容,“麻煩幫我把這姑娘照顧好。”
赫連錚瞪著他,氣得幾乎不會說話,也氣得沒法說話——以他的性子,肯定會因此照顧好無辜的佳容,絕對不會拿她出氣,無恥的寧弈,就是完全拿捏住了他的性子,才這麼有恃無恐。
“除夕那天有慶典,她會出席。”寧弈走到門邊,半回身又關照一句,“宗宸說,如果那個機會錯過了,怕就得等開春,夜長夢多,儘量就在那天,你再氣我,有些事希望你注意分寸。”
赫連錚一言不發,背對著他,聽得寧弈腳步不急不慢遠去,眼前突然浮現蒼白冷漠的魏知,月光下駐馬高崗,黑髮飄揚,唇線抿得平直。
那個森涼決然的女子,一生歡樂,永葬帝京長熙十三年的深雪——拜他所賜。
原以為他終於知道痛悔,終於懂得為她犧牲,雖然不忘嘲笑挖苦他幾句,私心裡卻為她歡喜,心想她若沒有失憶,如若知道這些,那長久森涼的心,想必會因此得到些溫暖和慰藉吧,卻原來……卻原來……
赫連錚只覺得五臟六髒都似湧起騰騰怒火,無邊無垠的燒灼,瞬間吞沒了心的萬里原野。
“嘿!”
長空驚電,悍然劈裂。
扭身錯步劍光閃過,一個盆架齊刷刷裂成兩半摔落。
嘩啦啦的巨響終於驚醒了床上的佳容,她愕然坐起,揉揉眼睛,先是低頭看看自己只剩內衣的身子,又看看背對她的赫連錚,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扭捏了半晌,才對著赫連錚展開溫婉而羞澀的笑容,低低問:“夫君……怎麼了?”
那個稱呼,讓赫連錚僵著背,怔了半晌。
良久後他緩緩轉身,對滿眼愛戀信任望著他的佳容,露出一個此刻能扯出來的最和藹的笑容。
“……練劍,練劍,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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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臘月初八的時候,浦城開始下雪,紛紛揚揚很多日,地面積雪盈尺,城內外很多貧民的棚子被壓倒,駐駕浦城的晉思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