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他說,我的阿妹要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阿哥已經讓一個人等在路上,等你長大,便來娶你……只是這個秘密,誰也不能告訴。”
那時的她是點了頭的,所以她守著那個秘密,做著自己的夢。
可是她不好,沒有想阿哥一般平靜安好的生活下去,所以也沒有傳聞中莫愁女的福分。
——如今卻不是做夢的時候。
原本走著的姑娘忽然回過頭來,眼裡是從來沒有的狡黠俏皮模樣,“申屠大哥,真的不回去看看嗎?我晚上一手抖,把樓裡帶出來的藥混到合巹酒裡去了?”
☆、第六支傘骨·承(上)
“什麼藥?”申屠衍有些不敢相信;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始作俑者卻只是抿著唇笑;“大哥;這藥說不得。”申屠衍還想要追問卻躊躇對著一個姑娘家說出實在是太為難他了;臉憋得通紅;再抬首;只剩下空落落的一片雪地。
申屠衍不由得苦笑。說實話;這樣的事;依著那姑娘的性子;是絕對做得出的了;而且,這些年,她廝混在青樓楚館裡,身邊有那樣的藥也一點不稀奇……小女兒家家的,玩心重,卻也不能這麼不知輕重……他想到這裡,倒吸了一口冷氣,咬了牙,往回趕。
他站在新房門前的時候,已經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薄汗,才要推門進去,去看見穆氏夫婦正在款款走來,不由得身板兒挺直,如一個樁子般釘在了門前。
“呀,申屠兄弟也起了,正好,我做了酒釀圓子,你也嚐嚐,讓新人也嚐嚐。”
“將軍,麻煩挪挪。”申屠衍卻冷了眉眼,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挪地了。
穆大有的聲音越來越弱,畢竟申屠衍的軍威猶在,不覺得聲音越來越小,“我走不進去門。”
申屠衍面不改色慢條斯理地扯著慌兒,“鍾簷他不喜歡酒釀圓子,從小最討厭的就是酒釀圓子!”
“真的嗎?”穆大有著實被申屠衍的發常性的激動嚇壞了,大氣都不敢喘。
“真的。”申屠衍扯起謊來面無表情的,耳廓上卻透著微微的粉紅。
等到穆氏夫婦走後,申屠衍才推門進去,合上了門,轉身,一屋子的紅色讓他很不適應,他覺得自己只剩於一個絕對靜謐的空間,耳邊只有他胸腔裡急促如鼓錘的那顆心臟,疾風驟雨般的感官幾乎把他整個人都淹沒。
——又回來做什麼呢?好不容易出走一次,就這樣沒出息。
他覺得自己就像賭氣想要幹些壞事讓大人著急惱怒,卻發現自己做的對於對方來說不痛不癢的頑童一樣可笑。他暗自罵了自己許久才睜開眼在一片茫茫的紅色中尋找那人的身影。
他看了許久,床上沒有人,桌子邊沒有人……他的視線掃視一週,才在那床邊被撤下了的紅綢布中發現半遮半掩的修長身形。
胡亂躺在地上的男人還在半夢半醒之中,懶洋洋的睜開一隻眼,看了一眼又閉上,“你來了?”
——卻絲毫沒有覺察出不妥來。
申屠衍忽然心中懸著的巨石落了地,到底是虛張聲勢的倒黴丫頭,只是逞一逞口舌的痛快,他忽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認輸就認輸吧,反正他在鍾簷面前認了一輩子的輸,裡子都丟了,也不差這一回丟面子了。
他蹲下來,逆著光,申屠衍的臉在背光的一面,看不清,語調卻是輕快戲謔的,“怎麼了?新郎官不抱新娘子,在床底下?”
鍾簷坐起身,冷冷的哼了一聲。
看著對面男人笑得十分得二百五,跟他的隔壁鄰居朱寡婦都有的一拼,鍾師傅的心情明顯有點不爽,卻在下一秒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
“阿嚏——誰大清早的說人壞話了?缺不缺德?”
被噴了一臉的申屠衍,脖頸有些心虛的縮了縮,然後淡定搖頭。
鍾簷卻沒有理會,只是整理了一下衣冠,繞過申屠衍,朝門外走去。
申屠衍望著那人遠去的背影,隱於塵埃,匿於光陰,似乎要遁形於這柔和無比的晨光,啞然,怔了許久,可是終究是要曉得的,不如便說了罷,他思忖著徐徐開口,“秦姑娘……它走了罷。”
那人沒有回頭,就在申屠衍以為他似乎要這麼無止境走下去,他忽然在銅鏡前止步了,沒有回頭,低聲道,“我知道。”
申屠衍心念一震,卻看他緩緩拂過那妝奩,他也曾經想象過自己的妻子,會如同他母親一般,坐在銅鏡前描眉,他也會願意同他的父親那般百看不厭,一日又一日的往復,知道生出細小的紋路,那就是舉案齊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