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他站在那,眸華不自禁地,還是,微微拂過那雪色聖裙的女子。
而她竟不敢望向他,只是,低下螓首,默默地退至一旁,退下的瞬間,她聽得,冥霄低低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藥水是經不得雨淋的。”
他這一聲說得極輕,恰好又響起一道響雷,是以,除了她之外,沒有人能聽到。
藥水化去,合歡花現。
冥霄的步驟不會出現任何的疏漏,只要她還念著報復,今日,就註定仍能顛覆周朝。
原來,誰都瞧得出,玄憶的心底,僅有著她一人,惟獨,她,卻陷進了仇恨中,矇蔽住自己的雙眼,不願去看, 更不願去想。
她返身,跟著玄憶,慢慢地,走向那圜丘祭臺。
她不會讓合歡花現的。
不會!
那句話的答案,其實,早漸漸清明於心,不過,終是想聽他說出罷了。
圜丘祭臺分為三層,每層四面各有臺階九層,最上層,有一塊天心石,今日,她就將站在這塊天心石上,耗盡自己體內的鮮血,以祈得上蒼的悲憫。
因雨勢未減,整座祭臺上都飄垂著白色的紗慢,和她的聖服是一致的白,漫天飄揚開去,除了神聖肅穆之外,僅是關於生命盡頭的禱唸。
冥霄身為祭司的身份,行至第二層的階臺,其餘的內侍均停在了祭臺的最下層的階沿之上。
惟獨他和她二人一直走向最高的那層祭臺。
天心石上懸掛著一柄上古寶劍,劍下則是一諾大青銅方鼎,方鼎周身雕刻著不知名的獸鳥花草,栩栩如生地映於青銅之上,青銅隱現出點點的銅綠,在這抹銅綠的深出,依稀可窺得斑斑的硃色。
她望著那硃色,耳邊僅聽得臺下的三呼萬歲之聲響起。
萬歲,他的千秋萬歲。
不過是,女兒殤懷。
她慢慢地走到天心石上,他亦走了上來,站在她的一旁,他的身上,仍有好聞的龍涎香,絲絲縷縷的盈進她的心扉。
冥霄開始頌唱祭詞,千戚舞復起。
她望著下面的這一切,喧譁。
心,卻安寧一片。
她的手,輕輕地垂在袖籠中,深深吸進一口氣,只有最後這一次機會了,再不問,真的,沒有機會了。
頌詞停,舞驟歇,她就將 走上血祭的不歸路。
她的唇微啟,然,話語未出口時,驀地,她垂於袖下的手,被他所牽住。
他的手是那樣的溫暖,如同昔日一樣,一點一滴暖融了她的心,他緊緊地把她的手攥於手心,他的聲音雖然很輕,可字字清晰地映進她的耳中:
“嫿嫿……”
兩字,輕輕的兩字從他的薄唇溢位,重重地砸進她的心內。
她囁嚅著,那句話,終是再說不出來,喉間有什麼東西堵著,眸底一併湮起朦朧。
他的手中有一件什麼物什傳遞至她的手心,並不算光滑的質感,彷彿是——
她的手反手與他的交握,手心的觸感,再再地告訴她,那是她親手把他和她的髮絲纏繞締結的同心。
那麼——
不過是,一場藉著他的手除去她的陰謀。
同心結完好無損,屬於他和她的同心結是完好無損的!
她的指尖無法遏制地開始瑟瑟發抖,他的手覺到這種顫意,更緊地握住她的——
“憶…你……”她的嘴唇哆嗦著,沒有辦法說完,而他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朕的心,不論何時,都會和你在一起…”
他只說出這句話,咻地,他鬆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他鬆開的剎那,僅能更緊地握住那同心結,手,顫抖,心,戰慄。
在這顫抖、戰慄間,不知道何處刮來一陣不算太小的風,將前面的紗幔掩過臺下諸人的視線。
白紗飛舞瀰漫中,他用力把她納進他的懷中,即便,還會被臺側肅立的人看到,但,沒有所謂了。
他納她納得那麼緊,彷彿她的身子已嵌進他的懷中一樣,他的唇輕觸著她小巧的耳際,暖暖的呼吸,僅燻起她眼底更深的霧氣。
“答應朕,沒有朕,也會好好地活下去…”
這一句,蘊了多少濃濃的情意,惟有他清楚,他相信,她也能明白。
是的,今日這一博,他並沒有不死的勝算。
畢竟,一切都在於天。
貴為天子,最終要看的,也是蒼天的臉色。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