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與希冀則令人無法拒絕。
我淡淡笑開,“一壺一杯一清晨,一葉一芽一片雲。一曲仙樂一杯茗,一人獨飲一壺春。”
聞言,他的雙眼驟然綻放出不加掩飾的斑斕光彩,喜悅盡露,“小的這就給姑娘沏茶。”
是的,我記起了他,我和陳念娉初識之日被她故意絆倒的店小二——正是因為他“準準地”撲倒在了我讓店倌特意設定的作隔離之用的山水屏風上,我和陳府那波瀾不息的恩怨糾葛便由此展開了帷幕。
念及於此,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悲愴滯障的哀傷——自己此刻還尚在陳府這個雖狹隘但卻不失溫情的天地中悠悠度日、無憂自得,而陳念娉呢,純情爛漫,心思淺薄,卻要辛苦地揹負起沈熙昊後宮的一切陰謀爭鬥、暗憧凌厲,小小年紀,她怎堪承受、應對?
念妃?恩寵?痴懷?
其情其願…能否永恆?
我看著韓奎用食勺熟練地在錦盒內取出“翩婷”,並將茶葉放在了那枚看似普通實則珍貴精美的細瓷鳴翠紋竹的茶壺中,再緩緩地將熱水倒於其中,隨後,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便嫋嫋飄散開來,如同躚步漫舞的幽鶴,浮香蔓繞,令人沉醉徜徉,我不禁正了正心神,暗自嘆息一聲——
今日的沉悶情緒卻是源何,真真奇怪莫名,自己不是一直憎惡於陳念娉的嗎,但是為何卻總會不由自主地為她未知的荊棘處境所牽絆、傷神?
“姑娘,茶沏好了,可以品啜了。”
透過那幽幽升騰、蘊香納霧的水汽,我彷彿看到了陳念娉那堅定、執著的美麗容顏,也許是自己的悲觀和憂慮之思過甚,才總會長久地感懷、傷悲過往和未來,前景…或許並非如此灰暗、糟糕的吧?
想到這裡,緊張慌憂之感不禁平息鬆懈了起來,心中的鬱結竟瞬時疏散容通了許多。
移步於桌凳前,柔緩地撩起裙裾且端坐下來,將下裳的褶皺平整後,我抬頭莞爾道,“有勞了。”
語畢,便端起茶盞,拈起杯蓋拂了拂茶麵,茶水的形狀順勢變幻蔓延開來,碧波微皺,凝露化煙,濃綠點翠。
他卻忽然忸怩起來,“姑娘太,太客氣了。”
聞到異樣的語調,我詫異地抬起頭,只見他滿面通紅,嘴唇顫抖,耳根下面的青筋竟隱隱呈現,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又道,“小的是個粗人,不懂什麼詩詞文章,不過,姑娘作的詩,小的…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呢!”
我微微怔住,“韓總事過獎了。”
低頭嗅聞“翩婷”那縹緲無音的綿漪幽香,思緒卻飄走曳搖——
初次光顧湘願之時,恰是他甫來此做工之刻,但因其目不識丁、遲鈍木訥常被共事之店倌欺凌嘲譏。
一次,京都太守唐柯之子唐培景為博得陳念娉青睞,便下重注與陸文航在湘願進行才情競賽,唐培景其人,性情粗放,豪爽仗義,但他卻不喜詩詞,情商平庸,然其則總自負風流,宣稱自己的文賦品貌無人堪比,不料此次競技,自己那飽藏澎湃的文采卷冊並未得到佳人的肯定及認可,反而卻換來了陳念娉與坐觀眾人無情的鄙夷和蔑視,一時之間臉面俱失,風度不存,悽慘落寞之極。
也許是自己恆久堅持的自信心被眾人沉重打擊,還也許是自己始終都不能曉知自己的缺點不足,賽畢他便在湘願買醉撒潑,脾性暴躁,湘願其他堂倌都怕得罪如此權貴,便推了韓奎前去侍奉,韓奎彼時還不善言辭,呆滯木訥,一時間竟無能應對,處境相當堪憂,恰巧彼時我始從外歸來,看廳中喧鬧異常,便遣了秦磊前去問詢緣由,待知曉情由後便坦坦阻止了正扯拉住窘迫的韓奎硬要與之比試的唐培景。
靜思片刻,我柔轉一笑,一首平奇的品茶詩便悠悠道出,曰“一壺一杯一清晨,一葉一芽一片雲。一曲仙樂一杯茗,一人獨飲一壺春”,吟畢遂請他接對,豈料他神色悽惶迷濛,口中詞句斷續不晰,片刻竟如爛泥般癱倒在地,不省人事,最終只得被家僕抬走予以安置——
也算是…暫解了韓奎所面臨的困境。
但是自此以後,韓奎卻銘記於心,因對我感激有加,所以就更為細心地照顧、服侍於我們,陳念娉挑釁之日便是他在湘願二樓大廳極力地做著袒護與勸解。
不過,陳府的恩怨情仇長久地折耗著我的心房,我亦早就忘卻了這段小小插曲,甚至忘卻了韓奎此人的存在,今天經他提醒,方才憶起,不過依韓奎如今伶俐有禮的口齒可視,想必他定是改觀了許多,字應該亦是慢慢地識得了。
“姑娘是…如仙子般美好無瑕的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