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男孩並無過多的表情,只是靜步原地等待,老嬤嬤到達後,喘著粗氣不斷地對男孩自責道:“殿下,都是奴婢的錯,沒有看護好您,萬一,您要是有所差池,教奴婢如何向太后娘娘交待?”
聞言,腦海中驟然間電光火石一閃,不待細細思量,我便信步追了過去,老嬤嬤先前只顧看著男孩,乍然看到我的出現,怔忪了半晌,而後甫才反應過來,躬身向我請安道:“貴人安好!”
我稍稍錯愕,旋即明白過來她話中的意思,於是便糾正她道:“我乃宮中樂師秦羽裳,並非後宮妃嬪,我雖有官職,但卻職位低微,故而,嬤嬤不必向我施禮請安。”
她又愣了愣,不過行止還是有些拘謹不安:“奴婢是來請皇長子殿下回慈安宮的。”
她的話證實了適才心中所想,一時間,我簡直熱淚盈眶:“是皇長子殿下嗎?”
不待她再次頷首肯定,我遂疾走兩步,行至男孩身邊,屈身微蹲,仔細地審視著他的臉,語調中已是掩飾不住的激動:“是鉞兒嗎?”
不待話音落下,便欲擁他入懷,而沈鉞則下意識地後退幾步,生生地脫離出我的懷抱。
他直直地凝睇著我,表情稍稍起了漣漪變幻,目光中既有警惕又有不解。
“鉞兒,你無須害怕,我是你的姨母,是你母妃的親姐姐,就像你是三公主親哥哥一般的親人關係,所以,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沈鉞一下子便聽明白了,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你真的是我姨母嗎,那為什麼,我從來都沒有聽別人提起過你,也從來都沒有見過你?還有,母妃姓陳,既然你是母妃的親姐姐,為什麼名字叫秦羽裳,姓秦卻不姓陳?”
小小年紀,思維邏輯竟如此清晰,觀察分析更是細緻入微,知此,我不禁憾然喟嘆萬分:“其實,我還有一個名字,姓陳,名為茗漪,所以,鉞兒,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你的姨母。至於,你為什麼沒有聽聞過我,又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見過我,這其中有很多很多的原因,一時半刻我無法給你言講清楚,不過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慢慢明白的。”
聞此,沈鉞的眸色閃爍了下,不再言語,只是抿唇望著我,仍是一副疑惑不信的表情。
微風夾帶著絲絲的涼意徐徐襲來,我赫然意識到沈鉞的穿戴過於單薄,不待多想,遂解下身上的斗篷為他輕輕地披上,奇異地,此次他並沒有閃躲推絕。
綁系斗篷絲絛的時候,不經意碰觸到了他的雙手,其手指冰涼僵硬,便心疼地將其小手納入自己的掌中,他稍稍有些忸怩,掙扎了一下,其手中緊握的墨玉便順勢滑落到了我的指間,我俯首望去,只那麼一眼,便看清了玉墜的形狀——
分明是一個飽含風骨的梅花正楷“鉞”字,又分明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墨菊。
見此,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震:“是你的母妃留給你的嗎?”
沈鉞微微頷首,眼眸黯然,我凝睇著他那清瘦的眉鬢,鼻翼酸澀,當年去“靜軒”接陳念娉出來的場景遂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了眼前——
經過幾日的關押和煎熬,在“靜軒”中苦苦掙扎等待的陳念娉無疑地是狼狽憔悴的,因怕陳沅江對孩子有所不測,在被關罰期間,陳念娉滴水不進,執意直直支撐,幾日下來,其脫水嚴重,鬢髮散亂,形象駭人。
加之精神上的巨大壓力,彼時她的情緒已幾近失控,看到我的出現,只是下意識地護顧住腹部,口中喃喃有詞:“你不能傷害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傷害我的孩子。”
也許是不想讓整個陳府因陳念娉而蒙羞,或者是不想讓陳念娉在下人面前失了體統,陳沅江當時才吩咐讓我一人前往“靜軒”去接陳念娉出來。
因母親之故,我對陳沅江一直頗有微詞,無辜的陳念娉亦被此種怨念累及,為我所不喜排斥,但是我卻不得不承認,陳念娉是一位好母親,亦是一位好妻子,其情其意於此枚墨玉可見一斑,既融親情又含深意。
也許自己終不能成為一個狠心苛責之人,當時的怨恨不滿竟隨著陳家的消亡而無端地煙消雲散,思及陳氏一族的血腥命運,再看著眼前孤單無助的沈鉞,一時間,悲從心來,淚眼朦朧,最終還是情難自已地將沈鉞緊緊地擁入了懷中。
因白日裡乍見沈鉞,心情久久難以平復,所以晚膳時食慾並不好,只食了寥寥幾口,便命宮人收了碗筷,一切作罷,我坐於塌上,拈起一本從書庫中借的詩書翻閱,恰恰掀開一頁,一句詩文赫然入目,詞義無盡哀怨:“生乏黃金枉畫圖,死留青冢使人嗟”,幾乎完全是陳念娉悲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