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情感豐富的人,內心越是渴望得到認同。越想得到認同,越會覺得現實的空虛和寂寞。靈魂的痛苦,大都來源於此。
思想的依存大都來源於現實。正如牛犢驅趕不走身上的蚊蠅,但卻總喜歡與它糾纏不清。因為,這是它的思想的自覺。衛婷兒接回孩子之後,卻失去了孩子的爹。
孩子是婚姻的過程,也是愛情的過程。看著一天天長大的孩子,越發發現他長得不像自己,而像他的爹侯春。在她的父母面前,他乖巧得遠比侯春還要孤獨。
外公、外婆一貫親熱著他,但衛婷兒卻常常發現他喜歡獨自發呆,喜歡靜靜地傻笑。見著她回來,更是唯恐躲之不及,彷彿她是從深山野林裡跑出來的猛獸。
衛婷兒越發看不懂孩子,也越發看不懂自己。
孩子雖然還小,但他幼小的心靈卻遠不是當初的自己能夠所比擬的。他似乎懂得很多,看得也很多,分辨事物的能力也遠遠超出當初她那種年紀。在她小時候,父母的一顆棒棒糖或者是一個,都能喚起她好一陣子的感動。但她在孩子面前不行,她越想表現,孩子便越想疏離她的親近感。
風吹著窗戶沙沙地響著,牆角外邊的花園裡的螞蟻和蟲子抖動著身體瑟瑟地爬著,白蝴蝶與花蝴蝶的呢喃,與孩子沉重的呼吸,聲聲地的敲打在她的怦怦直跳的心上。
她下意識地抹了孩子的額頭,並沒有發燒。俯下身子,靜靜地聽了聽他的心跳,她能感覺到他的喉嚨和心肺並沒有雜音。屋裡靜靜地開著花瓣舒展的聲音,靜靜地從節能電燈裡傳來絲絲的電流之聲。風敲著門,還在沙沙地響著,走廊上偶爾傳來幾聲高跟鞋與平底鞋摩擦地板的痛苦。
孩子的呼吸如此沉重,呼呼地吹著鼻息,小臉蛋微微有些泛紅,不時發生幾聲古怪的怪笑,驚得她毛骨悚然。
她抬起手腕,瞅了瞅手錶上滴滴答答行走的時針和分針,她該走了。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悄悄地走上窗邊,給他拉上窗簾,關上窗戶,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給他壓了壓被子,緩緩地給他關上燈。屋子裡,黑沉沉的。越是身在黑暗,越是容易被從夾縫中穿透過來的陽光給照亮清白。
她躲過窗外散射進來的幾縷陽光,黑沉沉的臉,黑沉沉的白。
從屋子裡像小貓一般地退出來,冷不防見著母親依靠在走廊上,她嚇了一跳,連忙輕捂了一下心口,“媽,你幹啥,不聲不響的嚇死人啊!”
母親伸過腦袋,瞅了瞅她關上的門,低聲問了一句,“睡了?”
“睡著了,待會你看著點,我得走了。”
母親嫌棄地擺了擺手道,“你走吧,家裡的事情不用管,我和你爸會照顧好他的。”
臨出門,母親跟緊幾步,又追了上來,拉著她低聲說道,孩子一天天大了,心思也越來越重。你時間還得多找機會陪陪他。歸根到底,孩子是你的。將來,她還得靠你,你也還得靠他。
衛婷兒一邊穿著高跟鞋,一邊點了點頭,“媽,我知道了。但我也沒有辦法,抽出身啊!你是過來人啊,你懂的啊,都是為了工作啊!”母親見她故意找藉口,心裡暗自嘆了口氣,鬆開了她的手。“行吧,反正你現在已經成人了,媽的話點到為止,你愛聽不聽吧!都隨你。”
母親的話裡帶著幾絲情緒和唏噓,衛婷兒呵呵一笑,連忙拍了怕她的肩膀,“媽,你這是幹啥啊,我聽還不行嗎?這周,我週末一定回來,成了吧!”
母親這才笑了起來,幫她拎起手包,遞給她,“這還差不多。”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點!女孩子開車慌得很!”
衛婷兒發現母親越是帶孩子,越加的囉嗦。興許是老了吧,或許自個將來也是她這種樣子。但她的孩子,能讓她這麼放心的幫著他帶孩子嗎?或許他將來根本就不會結婚,也不會要孩子。
她匆匆地從走上走下來,走到地下車庫,鑽上車,又不由地一陣好笑。“自個腦子怎麼了,亂七八糟的,想的啥啊!”
她自嘲地踩了踩油門,鬆開手剎,方才開著車,徑直去了林縣。
又到了春天,市裡已經是春華浪漫,但林縣的山山水水卻都還包裹在冰雪霜凍之中。從市裡出來,從林縣出來的車頂上都還頂著一小團一小團的雪花,車輪子上也滿是泥濘。回來的車很少,但去的路上車卻很堵。
越是往山裡走,車行的速度從緩速,很快變成了龜速。
黑黃色的高山,與夾皮溝接著夾皮溝的山谷,層層疊疊地壓著雪,吹著風。山上山下,咯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