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莫名其妙,也不想住到這個院子裡來。
何大海不願意來,是不想讓這個年過得那麼悲傷。他害怕觸景生情,害怕夢見老爺子。
將院子收拾乾淨,餘香拉著何大海貼起了春聯和福字。春聯和福字都是她自個寫的。小時候,家裡窮,母親捨不得花錢找人寫,她便自個用毛筆寫著練著。何鳳山看著她金鉤銀劃的春聯,暗自咂舌,這女娃子還真不簡單,寫得一手端端正正的柳體,沒個十幾年功夫是練不出這種底蘊。當即樂呵呵地說道,餘香,乾脆你把我們幾家人的春聯都寫了。
餘香咯咯一笑,好啊,待會我就大海挨著給大家送去。
除夕,整個鮮家嘴的人都回來了,家家戶戶格外喜慶。等到大哥、二哥帶著妻兒和姚婷回來,老何家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大哥何啟森娶了個洋媳婦,金髮碧眼,身材高挑,走起路來前後搖擺,風韻十足,閃瞎了不少鮮家嘴男人的眼睛。他們家的那個洋孫女,是個中西混血兒,見著面反倒是說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特別喜歡姜小丫和餘香,跟她們的身前身後,嘰嘰喳喳的充滿了好奇。二哥何啟明的媳婦就顯得要出老許多,儘管打扮得很時尚,但與大媳婦比起來,那就不是差一點兩點。但餘珍珍和蘭花則更加喜歡這個文靜的二媳婦。老二的孩子,嫌棄路太遠,沒跟著爹媽回來,而是被老岳母接回去過年。這讓何鳳山和餘珍珍倆口子有些不舒服。
老二的老岳父是沿海的商人,一貫看不起老何家。平素裡,兩親家根本沒有來往。這回能回來,還得多虧了何大海在沿海幫了何啟明一把,方才答應何啟明帶著媳婦回家過年。二媳婦雖然文靜,但這些年在國外當陪讀,反倒是說著一嘴流利的英文,跟老大媳婦倒是形影不離。
姚婷回到家,推開老院子,嚇了一跳。她壓根沒有想到餘香會住到她的家裡來。她連忙開啟自個房間,見房間裡一切安好,方才鬆了口氣。趕緊趁著餘香幫打整她帶回來的禮物,一把將枕頭下的日記本,給偷偷地藏了起來。
何啟森和何啟明這些年壓根就沒有回來過,這回回到村裡,彷如做夢一般。“鮮家嘴這個狗都嫌棄的地方,啥時候變成了這個模樣。跟M國的西部小鎮都差不多了。”
年夜飯,在何大山家裡操持的。大兒媳和二兒媳不知道情況,把姜小丫當成了何大山的老婆。二兒媳之前回來過,對何大山還是比較熟悉。她咯咯笑道,大山,你啥時候把小丫娶了的啊?
何大山一臉的尷尬,支支吾吾紅著臉不敢吭聲。餘珍珍連忙朝她使了使眼色,她茫然地看了看何啟明見他朝自個搖頭,趕緊止住了話題。
大兒媳對何大山的兩個寶貝,愛不釋手,當即給他倆各自取了一個英文名字,還對何啟森說,將來,一定要讓兩個孩子去M國學習。姚婷看不慣她身上的洋氣,連忙用英語反駁她,“中國人的孩子,去洋地方摻和個啥,弄得到洋不土的還是中國人嗎,再說了現在中國一點不比外國差。”
倆人嘰嘰哇哇地爭論了許久,爭得臉紅脖子粗。餘香和何大海樂呵呵地看著她倆,由她們折騰。只有老扛把子和何鳳山皺著眉頭,不斷地搖頭。
吃過年夜飯,按理都要給小孩紅包。大兒媳和二媳婦滿以為她們準備的紅包已經夠體面了,但沒有想到老何家的人給她們的紅包,遠遠超過了她們的紅包。即便是何大山也都給她們的孩子各自包了一個五千塊的大紅包。大兒媳和二兒媳鬧了一個大紅臉,兩兄弟也暗自咂舌,鮮家嘴還真是富起來了,出手比他們還大方。
除夕之後,大哥和二哥便待不下去了。沒等他們去拜年,老何家的人便紛紛上門,給何大海、老扛把子和何鳳山拜年,自然也少不了給他們的孩子包上一個紅包。大孫女抱著一摞的大紅包,高興得手舞足蹈。
吃過中午飯後,兩兄弟便忙著要走,何鳳山和餘珍珍也沒多留,這些年他們已經習慣了,留也留不住。倆口子終歸還是心疼自個的孫兒孫女,把年前就準備好的玉鐲子和金鎖各自包了一對,偷偷地塞在他們的包裹裡。
將他們送出門,倆口子回到村裡,獨自坐在白水河邊,望著流淌的河水,心裡還是哽得慌。“孩子翅膀硬了,終歸還是要回到他們的天空。我們這些老頭老孃的,都老了,也沒啥盼頭了。”
倆口子渾濁的淚水,滴滴答答地打在手背上,水中的波光映照著他們滿臉的皺紋和淚水......
餘香遠遠地看著他們蕭索的背影,在夕陽裡蜷縮在一起,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年年過年,年年盼。盼來盼去,最終還是曲終離散。”
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