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帶來的野草也在人工草皮也發了芽,偶爾可見路邊的石板當中探出幾片怯生生的蒲公英葉子,迎著春風招展,肆意享受陽光。
樹木在道路上投下大片綠蔭,他就好像行走在一條真正的林間小道上。這當然也有那些鳥雀的功勞——北方基地處在群山裡,生態環境極好。四月末的時節鳥兒們早就活潑起來,在樹木的枝椏間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偶爾停下用尖尖的嘴巴梳理羽毛,歪頭打量樹下那個肩頭兩槓一星的年輕男子。
再糟糕的心情在這樣的景緻當中也該變得歡愉起來。李真深吸芬芳的空氣,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詩興大發。他邊走邊打量兩側的美景,然而微微皺眉想了好半天,腦袋裡面跳出來的竟然是——
“春天到了,燕子回來了。學校花壇裡的迎春花開了。花壇裡其他的花朵也非常美麗,只見那白的似雪,紅的似火,粉的似霞。同學來來到操場上盡情地跳躍奔跑……”
這麼一來他一下子笑出了聲。還記得小學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季節變換的時候。因為每到那時,就得寫作文。似雪似火似霞——這詞兒他不知用了多少遍。
可見了眼前的情景,卻覺得再美好的修辭都蒼白無力。
或許是最近太忙在辦公室裡憋得太久,眼前鋪天蓋地的綠意與生機竟然令他覺得微微感動,簡直不捨得走出這條路了。
但道路盡頭忽然灑來一片歡聲笑語,幾個女孩子蹦蹦跳跳地簇在一起,邊說話邊迎面走過來了。看打扮該是學校的女學生——李真看一眼腕上的表。十一點十分,是中午放學的時候。
那些女孩看到了李真,於是說話聲陡然平息下去,腳步也情不自禁地放輕許多,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向他投過來好奇的眼神。這種情景他遇到過幾次——實際上李真在基地也算是名人了。只是這樣的眼神他有些吃不消,要是在從前肯定一低頭,匆匆幾步越過去。
然而眼下他的身份不同,肯定不能表現得像個害羞的小男生。於是他目不斜視地繼續前行,直到她們其中一個喊道:“局長,你去接女朋友啊?”
李真在心裡苦笑,臉上卻是微笑,點點頭:“是啊。”
“那我們就不找你聊天了。哈哈……”這幾個女孩子又笑起來,就好像沉默了一陣子的麻雀忽然炸開了。
每次遇到她們都是這樣。李真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同女孩們擦肩而過,這才微微鬆了口氣。遇到男生還好些——那些只比自己小兩三歲、或者與自己同歲的學生們也會表現得拘謹,然而拘謹當中又有豔羨,也不多說話。這些女孩兒可就麻煩了——她們還在身後議論些什麼,忽然又爆出銀鈴兒似的歡笑。
他現在當然還不是“局長”,然而同這些女孩說也是白費口舌。一本正經地解釋過一次她們還不改口,只得由著她們來。聽說和可松要好的幾個女孩還給她起了個綽號叫“夫人”……
李真笑著搖搖頭,隨即看到了可松。
她今天穿著水綠色的外套和褐色的小薄靴子,走在林蔭路里看起來像是個林中仙子。最近幾天她的心情總算好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個綽號的作用。兩個人打冷戰裡緩和過來還沒多久,於是可松要他天天中午陪自己去吃飯“贖罪”。這種事情但凡女孩兒開始提要求了就說明她不生氣了——這是呼雁翎告訴他的。於是他趁熱打鐵,每天中午必定坐內線公交繞遠來學校這邊等,吃過了飯又自己慢慢溜達回去。
李真緊走幾步:“我還打算去等你呢。和院長說話說得久了。”
可松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走得遠了的學妹們,嘻嘻一笑:“剛才那些小狐狸精兒又說什麼了?”
“誇我長得帥唄!”李真一笑,“夫人中午想吃什麼?”
張可松做了個生氣的表情,又揚起拳頭敲了他一下子:“別跟著他們叫!仔細你的皮!”
李真還想繼續逗她,但一抬眼看見路邊又走過來幾個男學生。他就換上淡然的表情站在可松身邊,朝他們點點頭。
這幾位都是四年級生,見了李真就乾淨利落地立正、抬手、敬禮。似乎這幾位剛剛上了訓練課,穿的是戰訓服——制服在身,敬禮的樣子也頗有英氣了。李真回了禮,這幾位就快步走開了。
張可松又笑起來,拿長長的腿踢他腳跟:“整天這麼繃著累不累呀。”
李真看他們走遠了才嘿嘿一笑:“你以為我想啊,每天來接你都至少得回十次禮,胳膊怪疼的——中午吃什麼?”
“嗯……苦瓜吧。蜂蜜苦瓜。我昨晚就想吃那個——我吃苦瓜和蜂蜜你吃下面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