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並沒有試著奪路而逃。
一方面是因為他沒弄清楚對方究竟打算對他做什麼,最終態度又如何。
另一方面,他意識到這裡擁有相當數量的能力者。十年前李真便有了這樣的計劃——在世界局勢穩定以後逐步將所有的人類“進化”為能力者。
當時這個計劃還在討論之中,主要困難只有一點——如何約束他們。
試想一個原本是普通人的社會——厚實、堅硬一些的牆壁便可教普通人無路可逃,一柄水果刀便可終結一條生命。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這都是常態,偶有一兩個特殊的傢伙也在政府的嚴密監控當中。
但如果所有人都成為了能力者,擁有各自不同的能力,這世界很快就會亂成一片。
從前你覺得一個人待在家裡鎖好門便可以獨處,但如今你說不好房間的某個角落裡會不會藏著一個能夠隱身的傢伙,或者隔壁的那個人會不會隨時穿牆走過來。從前警察在調查犯罪現場的時候可以提取指紋,提取dna做鑑定。可如果遇到了偽裝高手呢?那種可以模擬一個人指紋的、可以改變自己dna的呢?
或者再幹脆一些——那人在天上便可以將人凌空擊死,一丁點兒蛛絲馬跡都不會有。
一旦所有人擁有了那種力量,這個會社的秩序也將會被徹底打亂。然而現在的秩序是在長達數千上萬年的時間當中建立起來的,任何人都沒有能力在短時間裡重新制定一套嶄新而有效的社會準則——李真也不行。
他們當時的想法是一批一批地“造人”。不急於求成,但求穩妥。轉化一批能力者,然後將他們的能力登記造冊、記錄下來。就好比從前一個人的檔案當中會註明他們的學歷,現在又多添了一條——他的能力。
這麼幹或許可以有些作用,但誰也不能保證那些被登記在案的人便會從此成為良好市民。
一個人或者一個時代的力量不可能完成自然進化、選擇才能完成的工作。當時李真也是焦頭爛額。
可如今戴炳成發現,他見過的那些人當中幾乎沒一個普通人。而之前那個小姑娘又言之鑿鑿地告訴她,兩位“皇帝”賦予了所有人強大的力量。
那麼……他們是怎麼樣維持這個社會的穩定的?
戴炳成變得非常好奇起來。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所以更加沒法兒輕舉妄動。
因為他曾經親眼看到走廊裡一個男醫生和一個女醫生一起走過去——
那女人的頭髮黑亮柔順。但長相併不如何出彩。臉龐有點兒寬,眼睛有些小。嚴肅的時候還好,可一笑起來真教人不敢恭維——怎麼看都是一個平平常常的普通人。
而那男人看起來也像是絕大多數常年待在辦公室裡和手術檯旁的醫生一樣,身子稍顯單薄,面板略蒼白,弱不禁風的樣子。
然而正是這兩個人從他的門口走過去——男人似乎開了一個什麼玩笑,女人掩著嘴吃吃地笑起來。男人見她開心,湊上去又說了句什麼。似乎這句話有些過界,女人揚手笑鬧似地給輕輕給了他一巴掌。
便是這輕飄飄一巴掌——男人的腦袋被直接打轉了一百八十度,從正面仰去了後面。脖頸處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
然後……這男人沒有倒下,甚至沒有停住腳步。他邊走邊伸手將自己的腦袋扳了回去,扭頭又說了個笑話兒。
戴炳成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並非他沒有見過更強大的能力者,而是被兩個人身上那種……“家常氣”給驚呆了。
他們毫不在意自己的能力,似乎覺得自己同其他人並無任何不同之處——從前也會有能力者試著裝作普通人。可戴炳成看得出來那兩個人絕不是在裝模作樣。
他們就是適應了——適應了這個沒有普通人的世界。
所以他並不打算冒險。因為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他不想在奪路而逃的時候被某個不起眼兒的小姑娘一巴掌輕飄飄地打死。作為青銅之王而言,這種死法太過恥辱。
於是他又在這裡熬了兩個星期,兩個星期,十四天。期間那個自稱來自審判庭的男人又來訪四次,但會面均告不歡而散。那人給戴炳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擁有濃眉與寬闊的下巴,一雙眼睛總隱藏在帽簷下,灼灼地發著光。他身材魁梧。體型健壯,穿一身中尉制服,帶著標有銀盾與雙劍、金十字的臂章——戴炳成記得他那個時候沒見過這東西,想必是他口中的“審判庭”的臂章。
一個軍事部門。或許是軍事法庭之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