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留在他床邊的兩個女性護士立即將他的手指推回去,又拉上薄薄的被單,說:“你剛剛甦醒,注意保暖。”
說完話之後另一個護士也走出去了,只留下一個人。而留下來的那個年輕女孩子竟然也不理他。只轉身拖了一把木質的長背椅坐在床邊,低頭開始看手裡拿著的一本書。她邊看邊說:“有力氣了就告訴我,我推您出去走一走。”
這時候戴炳成真的生氣了。他一向有起床氣,何況這種時候。他的憤怒不但是因為這三個人對他的無禮態度,更是因為竟然沒人給他解釋,為什麼剛剛進入了冬眠便又被拖出來——他覺得自己虛弱得快要死去了。
他的腦海裡閃過了不少念頭,但沒一個念頭可以合理地解釋眼下的狀況。
於是他試著用嚴厲地聲音問:“這是怎麼回事?冬眠失敗了?”
但他的聲音因為虛弱而顯得中氣不足。倒更像是在賭氣。
這時候低頭看書的護士才抬起頭來,先愣了愣,然後笑起來:“失敗?沒有啊,您可是睡了很久。”
戴炳成皺起眉。他很想表現得更憤怒一些。但一來他的身體狀況不允許,而來他覺得同眼前這樣一個人發火的確有**份。於是他先閉上眼睛理順自己的思路,又重新睜開眼仔細打量這房間。
這房間看起來竟然有些破舊。牆壁上有幾處牆紙剝落了。剩餘的部分則微微發黃,顯然已經粘在那裡有些年頭了。至於地上……開什麼玩笑,竟然有幾條地板邊緣翹起來了。
這裡可是……冬眠實驗基地,是帝國的尖端實驗室之一,怎麼會有這種房間存在?
他又將目光投向那個護士。護士手裡捧著一本兒書……
她這樣的年輕人不是應該把玩手機麼?倒是難得看到手捧紙質書的了。沒來由的。他對這年輕女孩子印象好了些,怨氣也不那麼大了。
而她坐的椅子——木椅,漆著紅漆。同樣有些地方油漆脫落,偶爾還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他有多少年沒見過這種椅子了?
他意識到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樣簡單,於是用盡量平和的聲音問:“我……冬眠了多久?”
女孩子索性合上了書。似乎她覺得戴炳成已經完全清醒了,也挺樂意陪他聊一聊。這時候戴炳成也想起來,她就是自己聽到的第一個聲音。
只有這女孩子,在提到自己的時候使用的是“您”。
“您冬眠了十年了。”女孩子說,“現在是2030年4月23日。”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然而戴炳成仍被她的這句話震撼得瞪大了眼睛。
“十……年?!”他難以置信地說,“不是兩到三年麼?!”
女孩子聽出了他震驚當中的憤怒,吐了一下舌頭:“您別激動,我也不清楚呀。我們只是僱員。”
但這種安慰只是杯水車薪。戴炳成在極度震驚之下生出了一絲力氣,強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女孩趕緊拿來枕頭將他的後背墊上了。
可惜這麼一個體貼的舉動什麼也沒換來。戴炳成忽然大聲吼起來:“人呢?!只有你們三個人負責喚醒我?內閣的人呢?我的人呢?!”
戴炳成發很少發怒。但他真的發起火來,無論是誰都會感到心驚——心驚到冷汗如雨,不敢再有一句言語——從前。
可現在他身邊的這個女孩兒竟然一點都不害怕。她甚至還輕輕拍了拍戴炳成的後背,又將他背後的床頭姿態調整得更翹了些,輕聲道:“您別激動。現在只有我負責您。您想見什麼的人話……得等您身體稍微好一些。”
說完這話,她表現得欲言又止。坐在椅子上雙腳併攏,雙手擱在膝頭的那本書上,臉上浮現出略略悲憫的表情,彷彿床上的戴炳成是一個因為兒子常年不在身邊而易怒暴躁的可憐小老頭兒。
戴炳成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他費力地握著拳頭盯著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護士臉上的表情——一個合格的政治家總得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哪怕剛剛從長達十年的冬眠中甦醒、因為體內激素失衡導致脾氣並不是很好的時候也得努力那麼做。
從這表情當中他意識到似乎還有更可怕的事情。這個發現彷彿一盆兜頭澆下的冷水,把他的怒火一下子澆熄了。
於是他看著女孩兒年輕靚麗的面龐,一字一句地問:“還有什麼事情?小姑娘,你都告訴我。”
女孩輕輕嘆息了一聲,將自己的手擱在戴炳成的手背上。
戴炳成立即覺得有一股力量傳進了自己的身體裡,像是清涼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