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大家說說,這當官的賊是怎麼吃肉,又是怎麼捱打的?”
“我們就以楚書記為例吧。”聞家奇淡淡一笑,看了楚天舒一眼,說:“楚書記在縣裡,可以說,睡覺有人給他枕頭,出門有人幫他開車,喝酒抽菸有人給他倒酒遞火,往左邊使個眼色沒人往右邊去,說太陽從西邊出沒人說月亮從西邊落,甚至放個屁也有人說是重要指示,整理成文,滿腔熱情地層層貫徹落實。”
聞家奇的一席話,說得眾人偷偷捂嘴,只是礙於面子,沒好笑出聲來,紛紛說:“怪不得人人想做官,原來做官有如此多的妙處。”
聞家奇說:“我這是說的做官的好處,還沒說做官的難處呢。”
陸坊嶺說:“做官還有什麼難處?”
聞家奇說:“套用一位女影星關於做女人難的名言,叫做做官難,做好官更難,做有所作為的好官難上加難哪。”
陸坊嶺說:“這話我也好像也聽某些官員說過。”
聞家奇說:“官場上集中了這個社會的人精,個個聰明絕頂,都是不好惹的。這且不說,你做官,吃的是老百姓,用的是老百姓,你總得給老百姓做點實事吧?這又談何容易?一是辦實事要錢要政策要機遇要一班子能人給你出力,這幾樣東西到哪裡去弄去找?二是為老百姓做了實事,老百姓肯定感恩戴德,但上面並不見得看得到,上面看不到,老百姓又不能提拔你,你怎麼進步?不進步,做官的動力又何在?”
“齊教授說得在理。”孫教授插話說:“還說楚書記,他在縣裡為官有人替他服務,可到了省裡市裡,就是僚和吏,見了市長省長們,還不得鞍前馬後替他們跑腿打點。坊嶺啊,你是一葉障目不見森林啊,其實在我們國家,像楚書記這樣一心為公的官員還是很多的。要不,社會如何發展進步?”
捱了老師的批評,陸坊嶺並不在意,他笑道:“孫老師,學生以為,這公僕和一心為公之說真的值得斟酌。如今好多帶公字的東西都變了味,徒有虛名而已。比如名義上的公務,在為私事服役;名義上的公事,在為私囊效力;名義上的公物,在為私人享用;名義上的公車,在為私家奔跑;名義上的公款,在為私慾付賬;名義上的公文,在為私心服務;名義上的公差,在為私情奔忙;名義上的公安,在為私家保駕;名義上的公章,在為私利護航。”
孫教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坊嶺啊,你這一套簡直就是歪理邪說。”
陸坊嶺忙說:“老師,您別生氣,楚書記,你也別介意,我這也就是逗大家一樂。”
孫教授笑了,楚天舒也笑了。
一路侃著,小車傍著月牙溪,穿越零星的村莊和田疇,不覺得就走出三十來公里。前面就是杏林鄉,柳青煙問楚天舒,要不要進去看看。
楚天舒說:“看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但不是現在,先上昌原牧場看了再說。”
司機把那隻踏向剎車的腳移開了,踩到了油門上,考斯特吱一聲從杏林鄉擦家而過,往浮雲礦場方向賓士而去。
山勢越收越攏,草木森然,雲繞霧籠,青幽的通天河變得越發湍急了,讓人頓生隔世之感。只有道路兩旁窄窄的村落和青青的莊稼,以及出沒的農人和牛羊,讓人感覺還在凡間。
陸坊嶺把車窗全部開啟,對著彷彿擰得出綠汁的山風淺呼深吸起來。
聞家奇笑道:“你是見這些高質量的純淨氧不用收費,便放肆往肚裡灌吧?”
陸坊嶺說:“可不是麼?到了城裡,你就是花大錢也購不著這純淨氧呀。”
又沿著盤山公路上行十多公里,考斯特開始爬坡,鑽入一處原始森林。
孫教授感嘆說:“這樣的好山好水,恐怕全東南省也只有南嶺縣才有了。”
楚天舒說:“是呀,南嶺縣範圍內絕大部分鄉鎮的青山綠水,除五十年代大鍊鋼鐵踐踏了一部分外,這幾十年來沒怎麼折騰,才留得這片青山綠水供我們今天到此享用。”
“這是對的。”陸坊嶺說:“我去過很多的地方,政府歪點子多,山下造紙廠水泥廠,山上硫磺礦石膏礦,城裡基建熱加工熱,城外淘金熱開採熱,祖宗給我們留下的這些山水被敗得不成模樣,處處百孔千瘡,草木不生,汙水橫流,雖然短期內gdp上了幾個百分點,卻搞得山窮水盡,連找口乾淨一點的水喝都變得非常困難,那幾個虛增上去的數字除了給領導增加了點政績之外,不但沒給地方上的老百姓帶來任何實惠,連子孫的棲身之地都毀得差不多了。南嶺縣還有這麼好的青山綠水,真的很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