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兒,今日你們帶著舉國百姓的期望,舉起你們的戰刀,與那羌胡蠻夷決一死戰吧……”
“決一死戰!決一死戰!決一死戰!”
年輕的將士們熱血沸騰地舉起手中的武器齊齊地呼喝起來,吼聲在天地間迴盪,震人肺腑。
謝玄很滿意地看著他們,右手刷地一下拔出腰間寶劍,錚地一聲,寶劍帶起一剎龍吟虎嘯,場上立刻安靜下來。
手中寶劍遙遙一指,謝玄沉聲喝道:“兒郎們,出發!”
十萬兵士齊齊轉身踏步,整齊的步伐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顫抖,天邊的波譎雲詭,烏雲漸漸爬上了中天;將整個大地逐漸籠罩在一片灰暗裡;高臺上的桓衝沉著臉看了看天色,轉身便要下了高臺。
桓伊此時正候在他的身後,見他身形微微佝僂,心裡一緊,急忙跟上去就要攙扶著他。
桓衝卻不動聲色地甩開了他,悶悶地捂著嘴又咳了幾下,咳嗽聲竟像是拉風箱一般,令聞者齊齊心驚。
桓伊急了,喝道:“七哥,你要一直這樣不理睬我了嗎?”
桓衝身體虛弱,語氣也冰冷非常:“你既然主意這樣的大,我這個當哥哥的管不了你,你還是自求多福的好!”
桓伊去年硬生生頂著家族和朝堂上的壓力,一意孤行地下了聘禮,換了年庚,與楊玲瓏將親事就這樣定了下來;整個晉國上下鬧得沸沸揚揚。桓衝一氣之下竟吐了血,自此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桓伊顧忌到他,與楊玲瓏商議之後只得將婚期押後,這事就這麼一直懸著了。
桓伊沒奈何地站在原地,看著桓衝一步一步地走遠了,一邊是他的親哥哥,一邊是他心尖上的女子,他現在誰也不能捨了去,整件事卻叫他這般為難。
楊玲瓏帶著銀色面具,一身男子裝扮;遠遠地站在高臺後,被巨大的高臺擋住了身形,桓衝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桓伊一轉身就看見了她,臉上的無奈一時間來不及收起來,直直落入了她的眼裡。這讓她想起去年桓衝的夫人王氏與她說的一通話,她也許真的是在耽誤他吧?
這幾年,人人都在阻撓他們在一起,桓伊卻始終不肯放棄,竭力將她帶入桓家的生活圈子,無奈官宦之家一向不待見江湖中人,更何況楊玲瓏之前還是個敵國的誥命夫人,縱算桓伊有一身幾可迴天的醫術,卻難能左右別人心中的想法。
兩個人隔著幾十步的距離,隔著漸漸狂烈的暴風和漫天被風捲起的沙塵,就這樣相互定定地望著彼此。掙扎了這麼久,他確實累了,就算他在她面前掩飾得再好,她還是知道,所以她一直默默地站在他背後,靜靜地等著,強迫自己不能給他一絲壓力,可他終究還是快要被壓垮了。
她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桓氏家族的人因為她的存在近年來在朝中接連著坐了冷板凳,桓衝手中軍權接連著被暗暗削弱了不少,而因為兩人之間的事情,受到牽連最大的,卻是當事人桓伊。
自從兩人定親後,桓伊便被桓衝調職做了個無關緊要的文職官,一直到現在,桓衝還是不打算原諒他們。
桓伊輕輕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輕輕執起她的手,口中輕輕責怪道:“怎麼不撐把傘再出來?”
她輕輕笑了笑,看著前方被萬千軍士踩踏而激起的塵土,不由得擔心道:“子野,是不是要開戰了?”
他轉過身,看著前方,眼眸深沉:“嗯,要開戰了!”
天邊,波譎雲詭……
晉太元八年;即公元382年;五月,桓衝率眾十萬,攻秦襄陽,使前將軍劉波等,攻淝北諸城,輔國將軍楊亮,攻蜀涪城,鷹揚將軍郭銓,攻武當。衝攻襄陽未下,分兵拔筑陽,當有警報飛達長安,秦王堅亟遣徵南將軍鉅鹿公睿,冠軍將軍慕容垂等,率步騎五萬救襄陽,兗州刺史張崇救武當,後將軍張蠔,步兵校尉姚萇救涪城。
秦晉戰事,再次爆發。
桓衝在筑陽聞知秦軍大股反撲,自知不能力敵,立即率領十萬部眾回撤到了淝南,秦軍前驅慕容垂率眾緊追其後,及至淝水,與桓衝隔岸相持不下。
兩軍隔岸對壘之時已是傍晚,慕容垂被眾將的簇擁下到了河岸邊,望著南邊那烏壓壓的旌旗和密密麻麻的晉軍,不禁皺起了眉。
桓衝顧忌的,並不是他慕容垂,而是擔心深入敵區後被秦軍合圍,這才選擇後撤。桓衝領兵十萬,而慕容垂的身後,只有區區兩萬兵馬。
如果桓衝渡江奇襲……
慕容垂站在江邊,任微涼的夜風吹拂著自己的美髯,心中卻陷入一陣陣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