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了看天色,果真已經大亮了,所以她從昨日下晌,便睡到了現在?
想起什麼,裴錦箬神色黯了黯。
燕崇亦是目光沉黯了一下,卻只一瞬,又打迭起了精神,“餓了麼?睡了一夜,也該餓了,你如今可是不能餓著,我讓她們去廚房弄點兒吃的來。”說著,便是要抬手去拉簾帳旁的鈴鐺。
裴錦箬卻是驟然抬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燕崇動作一頓,過了片刻,才垂下眼來,恰恰好,裴錦箬也抬起了頭,四目相對,有的時候,默契就是這般特殊的存在,一個眼神,我便知道你要說什麼。
因為不想聽,所以下意識,便想逃避。
可有些事,卻不是不說,就能不面對的。
裴錦箬深吸了一口氣,緩下語氣問道,“兄長呢?”
燕崇默了一息,大抵也知道,這不是能避得開的事兒,略一沉吟,才啞聲道,“和蕭綦一併被帶回宮裡去了。”
“兄長是為了救晟哥兒……咱們不能不管他。總得讓他早些入土為安,他怕是不喜歡留在宮裡太久。咱們打探一下,父親和母親葬在何處,若是能求得陛下開恩……還有口袋衚衕那邊,怕是還得去報上一聲,對了……還有趙安……”
裴錦箬語調還算得平靜,可開口,卻是語無倫次,眼裡歇了半晌的眼淚,又是紛落起來。
可不管她說什麼,燕崇都是輕輕一個“嗯”字,不是敷衍,而是承諾。
只是,裴錦箬這一席話後,只覺得胸口憋得厲害,再說不出話來,兩人都沉默下來。
正在這時,房門卻是被人敲響,洛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公子,宮裡來了人,奉陛下口諭,傳您進宮。”
燕崇轉過頭,神色沉定。
裴錦箬卻是蹭得起了身,片刻後,兩人對望一眼,裴錦箬卻是咬了咬下唇道,“我也隨你一道去。無論怎麼樣,咱們總歸在一處。”
燕崇黯下雙眸,沒有說什麼,可眼裡,卻好似含著千言萬語,終究是點了點頭。
可待得他起身,裴錦箬的瞳孔卻是驀地一縮,“你的腿……”
燕崇方才一直坐著,怕也存了特意遮掩的意思,她竟沒有瞧見,他一條腿拖著,而手邊,放了一根柺杖。
燕崇的笑容,卻還是如同日頭一般燦耀,“腿骨斷了,拖得時間又長了些,師父看過,說是要打斷了重新長過,不過,大抵往後還是會有些影響,若真的成了個跛子,綰綰可會嫌棄我?”
說這話時,燕崇雖然還是笑著,可雙眼卻緊緊盯著裴錦箬。
做了兩世夫妻,裴錦箬看出他緊張了。忍不住心裡發疼,那麼不可一世的燕二公子居然也有不自信的時候。
沒有猶豫,她驅身上前,便是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你信守對我的承諾,活著回來,哪怕你瘸了,殘了,只要你回來,那就很好了。”
她語調淡淡,帶著笑,聽得燕崇喉間泛苦。
他雖然沒有說,但她看著他的傷,便清楚,他回來的並不容易。
去宮裡的一路上,燕崇輕描淡寫與她說起這次北狄之行,說起胡偉,說起繁縷,說起不顧軍令找到他,護送他,最後只剩下兩人的胡俊和其他暗衛,說起葉準派出去,找到他,護送他的人……
馬車踢踢踏踏,他的聲音低沉微啞,裴錦箬卻聽出了那一路的艱辛與血雨腥風,望著他的斷腿,紅著眼,微微笑著,聽著,只不言語。
入得宮門時,雪,又停了。
白雪輕覆下的宮城,有種別樣的美。
燕崇被引著進了御書房,放開她的手前,兩人相視一笑,無聲言語,彼此都明在心中。
裴錦箬立在御書房門口,小江袖著手上前打了個千兒,“夫人,陛下與世子爺還不知道要說多大會兒工夫,這天兒冷著呢,您別站在這風口上了,奴才伺候著您去鳳藻宮吧?”
宮裡的人都知道鄭皇后喜歡靖安侯世子夫人,也知道裴錦箬進宮定會去向鄭皇后請安。
裴錦箬卻是搖了搖頭,“我等著世子爺出來後,再一道去向皇后娘娘請安。”說話間,目光仍然直直看著御書房的方向。
小江也轉頭看了一眼,又硬著頭皮上前道,“那,要不,奴才伺候著您到偏殿上歇會兒?”
“不用了,我便在此處等著就是。”說罷,又輕瞥了小江一眼,大抵也看出他的為難,不由輕聲道,“你去讓人搬張椅子來,我在這廊下坐一會兒便是。”
小江遲疑著應了一聲,回頭卻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