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遞過的三炷香,恭恭敬敬插進香爐裡。
來時想著求平安,求康健,求稱心如意,到了這一會兒,竟是半點兒願望想不出來了,也許是要求的太多,也許是要求的太難。
更重要的是,與其拜佛,讓顏如玉受神佛庇佑,不如求自己,讓自己來庇佑他,保護他,不辭生死,這比神佛護佑要靠得住的多。
想來趙子宴在外面等得也急了,秦書抬腳正準備走,一直在旁誦經的老方丈卻起身叫住了他。
“我看施主,好生面熟。”
秦書一愣,不敢怠慢:“見過大師,故人曾經來訪,今懷遠尋舊跡而來,與大師未曾謀面。”
“可是宋施主?老衲如今還記得。”老方丈說起來也是無限感慨,“只是可惜了……你是他的什麼人?”
什麼人呢?宋進與他未曾謀面,關於宋進的一切,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可是宋進,卻一直影響他至今,讓他避無可避。
“有緣人。”
方丈點點頭,不再多說,秦書忽然想起什麼來,“大師可方便告知,故人安身之處?”
“寺院之後,草長得最高的那方舊土即是。”
“謝大師。”
秦書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在寺院後院尋著了趙子宴,拉了便走,趙子宴一個趔趄,“你做什麼,不怕驚擾了佛門清淨?”
這時候倒是想起佛門清淨來了,方才說一尊泥人的時候怎麼不去想一想是對佛門的大不敬呢?秦書也不管他,徑直出了寺院大門,找了條兩寸寬的小道,往後面走。
小道曲曲折折,想是前來祭拜的香客踩出的,走了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便瞧見了挨挨擠擠的幾處墳冢墓碑,有些碑文已經不可辨認。
趙子宴撇嘴,“你就是拉著我來看這些的?這是……噯?你看那是誰家的親人,怎麼如此大意,兩座墳上的草都長一人高……”
轉臉卻見秦書直直盯著那方土,眼睛眨也不眨。趙子宴嚇一跳,忙拉他:
“喂,你中邪了?”
秦書揮開他的手:“那是宋進……”
趙子宴也睜大了眼,似是不敢置信,指著道:“你說那是宋進?那旁邊另一座……”
秦書深深吸了一口氣:“是他自己……”
☆、第七十四章
宋進趙子宴是知道的,顏如玉也同他說起過,雖然說得斷斷續續,但趙子宴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只是其中細節他就不得而知了。
萬萬沒想到宋進居然葬在了這裡,他只知道宋進不在人世了,但是顏如玉也不曾來拜祭過,宋進怎麼可能葬在這種地方?
半信半疑看著秦書,趙子宴不大相信:
“你怎麼知道那是宋進?又怎麼知道旁邊的另一座是他自己?”
怎麼能不知道呢?自己喜歡的人想什麼,秦書又怎麼會不知道?
“我猜的。”
雖然說是猜的,可是他心裡已經確定了。林景雖然只說了顏如玉在這裡為宋進立了衣冠冢,其他的沒有講,可是秦書就是知道,宋進旁邊的那座墳塋,是顏如玉留給他自己的。
裡面是不是空的,是不是同樣是座衣冠冢,秦書不知道,他只知道,林景說得也許是對的,宋進死了,顏如玉大概真的不會再愛上另外的什麼人。
他將過去的自己葬在了這裡,連著他一顆來不及看明白的真心,一起在這裡陪著宋進,所以他從沒有來祭拜過,所以上頭的草才長了一人高。
這些已經不需要向趙子宴解釋,秦書覺得自己懂得就好。
趙子宴看著秦書一步一步走過去,黑衣黑髮的背影,似殘月孤星,有溫暖的風吹起他的發,揚起了他臂上的黑紗。
兩座墳緊緊挨著,小小的土包,一左一右,兩方墓碑,因為久無人打掃,落滿了塵土,等秦書走近了才發現,墓碑上面,竟然什麼都沒有,是空的。
平平整整的兩塊無字碑,並立在一起,左邊的那塊比右邊的矮了幾不可見的兩寸,該是顏如玉自己的。
年夜宴上,顏如玉左邊的那一張空椅,是留給宋進的。
就連死後的安眠之地,顏如玉的左手邊,還是留給宋進的。
秦書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的心裡一點兒都不難過,沒有悲傷,沒有難過,也沒有不甘心。
一點一滴,別人口裡聽來的,親眼看到的,用心去感受到的,所有顏如玉過去的蹤跡,秦書都已經知曉,輸給宋進,他著實沒什麼可抱怨的。
是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