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一恆儘量讓自己露出幾分驚訝懷疑的神色來:“這——都是些異聞傳說吧?”即使是天師協會的資料上,也沒有提過方皇有這種能力,原文只是說“有蟲名方皇,又名彷徨,似蛇而兩頭,五采文”,但從彷徨這個別名推斷出方皇有使人心智昏亂的能力,卻是不見載於書本的。
葉關辰笑了出來,隨手揮開面前的煙霧:“小兄弟說的是,這都是些野史異聞,怪力亂神,不足為人道。不過,若是進這一行,卻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葉先生都是打哪兒知道這麼些奇聞怪談的?”
“書。”葉關辰斜倚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挾著煙輕輕磕了一下,一段短短的菸灰落下來,“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嘛。”
管一恆點頭,又問:“不知道是哪本書上說這種蟲子能讓人頭暈的?我也回去找來看看。”
葉關辰笑著說:“《莊子》達生篇。不過,關於方皇的能力,書中倒是沒有,是我自己胡思亂想,一家之言,小兄弟聽聽就算了,別當真。”
“那夏主持……”
葉關辰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明器多異象,小兄弟日後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總之還是多加小心的好,玩歸玩,有些事還是別沾手。”他把大半截煙捻熄在菸灰缸裡,起身伸了個懶腰,“跑了一天,身上髒得夠嗆,小兄弟要是有事就請自便,我得去洗個澡了。”
這就是下逐客令了。管一恆起身告辭,也不急著出去,先回了自己屋裡,站在視窗沉思起來。
今天葉關辰這一番話提醒了他。或許在葉關辰看來,這不過是些雜聞野史再加自己的腦補,以及周圍道聽途說的事件,雜七雜八糅合在一起,說出來給剛入行的後輩聽聽罷了。但是聽在他耳朵裡,卻是誤打誤撞地一下子提醒了他許多事。
當天會場上眾人的昏睡,毫無疑問是迷獸香的功勞。但方皇出現,證明想下手的人並非一家,也就是說,除了警方之外,至少還有兩股人是衝著騰蛇來的。
管一恆絕對不會忘記十年前那個夜裡,飄散在管家宅子裡的微帶辛辣的香氣。那像是上好的醇酒,還帶著一絲桂花的甜香,中人醺然,跟會場裡聞到的淡香一模一樣。迷獸香,十年來他是第二次聞到這種香味,十年來,害得父親傷重身亡的那個仇人,也總算露出了蹤跡。
掌心裡傳來刺痛,管一恆張開手,見磨出薄繭的掌心已經被自己的指甲摳出幾道深紅的印子,隱隱地沁著血絲。有些疼,但管一恆只是隨便往褲子上蹭了一下。這算什麼,父親當初是被睚眥活生生抓開了胸腹身亡,那種疼痛又如何呢?
明明睚眥已經被父親用符咒牢牢鎮壓住,如果不是持有迷獸香的那人突然跑來,為了將睚眥收為己有居然揭開符咒,父親也不會死!
管一恆對於父親管松的記憶並不太多。自從他記事起,父親就常年在外,不是收妖就是捉怪,逢年過節也未必能回來一趟。但那記憶是溫馨的,父親只要回來,總會給他帶點奇奇怪怪的小東西,什麼黿龍殼做柄的小匕首、搖起來有水聲的空青之類,更多的是各地的小特產,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而父親在家裡的時候,也總是儘量陪著他,所以管一恆記憶裡的父親,總是那麼溫和,半點都沒有降妖伏魔時的煞氣。別人家是嚴父慈母,到了他這裡卻正好顛倒了過來。
但是這麼溫和的總是微笑的父親,最後留下的卻是鮮血淋漓的屍身……管一恆閉了閉眼睛,壓下了突然從心裡泛起來的酸楚和憤怒。報仇急不得,持有迷獸香的人銷聲匿跡了十年,終於又出現了。只要出現,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就一定能找到!
雖然此人行蹤詭秘,但至少還有一線頭緒,倒是放出方皇的人,似乎是突然出現的另一股力量,更值得注意。只是不知道,殺死周建國的,是這兩方之一,還是另有第三方力量存在呢?
管一恆沉思片刻,摸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接通之後,手機裡傳來甜美的女聲:“這是國安十三處保密語音信箱,請留言。”
管一恆略略猶豫了幾秒鐘,就對著手機低聲說:“濱海市發現養妖一族蹤跡。除十年前的迷獸香之外,還出現了方皇。現初步懷疑養妖一族餘孽並非一支,提請組織注意,並要求動用一級調查令,對濱海市當日進入文溪酒店的所有人進行調查。完畢。”
文溪酒店是濱海市數一數二的高階酒店,要對當天進入的所有人都細緻調查,已經不是李元這一支刑警隊能做得了的了。
打完電話,管一恆仍舊站在窗前遠眺。正是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