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拿去買材料了。我本來預期基爾文把燈賣了,我可以拿到一些錢,但現在……
基爾文的表情堅決,「穎士克沃思,我們都有責任維護大學院的聲譽,像這樣的東西落入惡人的手裡,對我們的名聲會帶來衝擊。」
我努力思考有什麼方法可以說服他,他就對我揮手要我離開了。「去告訴馬內你的好訊息。」
我沮喪地走回工作室,裡頭有上百種忙碌的聲音,雕刻木頭、鑿刻石頭、錘打金屬等等。空氣中充滿了蝕刻酸劑、熱鐵與汗水的味道。我看到馬內在角落,把瓷磚送進烤窯內。我等他關上窯門,站離烤窯,用襯衫袖子擦拭額頭汗水時才去找他。
「結果怎樣?」他問,「你過關了嗎?還是我得再帶著你做一學期?」
「我過了。」我平淡地說,「你猜的沒錯,改良的確沒有讓他刮目相看。」
「就跟你說了吧。」他說,沒有露出太得意的表情,「你要記得,我在這裡待的時間比任十個學生都長。當我告訴你大師基本上都比較保守時,我不是隨便說說的,而是真的知道。」馬內一手隨意地撥著灰色的亂鬍子,一邊盯著磚窯傳出的熱氣。「現在可以獨立作業了,你想過要做什麼東西嗎?」
「我想調製一批藍燈發光體。」我說。
「那可以賣到不錯的價錢。」馬內緩緩說,「不過很危險。」
「你知道我很小心。」我向他保證。
「危險的東西,再怎麼樣都危險。」馬內說,「十年前左右,我訓練過一個傢伙,他叫什麼名字去了……?」他輕拍腦袋一下,然後聳聳肩,「他出了一點紕漏。」馬內彈指發出響聲,「但光是小紕漏就足以釀成大難了,他被嚴重燒傷,幾根手指沒了,之後也當不成工藝師。」
我看著工作室另一端的卡瑪,少一隻眼睛,沒有頭髮,滿臉疤痕。「瞭解了。」我望著那個打磨光滑的金屬圓桶,不安地屈伸著雙手。基爾文示範過後,剛開始一兩天大家靠近那東西時都很緊張,但不久大家又習慣了,覺得那不過是另一項裝置而已。其實只要你不小心,在工藝館裡有上萬種不同的死法。骨焦油只是剛好是最新的一種,也是最刺激的死法。
我決定換個話題,「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火力全開①吧。」他說,瞄了一眼旁邊的烤窯,「聽得懂嗎?說吧。」
『注①:Fire away,意即「儘管問吧」。』
我翻白眼,「你覺得你比誰都清楚大學院對吧?」
他點頭,「比任何在世的人都清楚,包括所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我壓低音量,「所以只要有心,你能夠在沒人知道下溜進大書庫嗎?」
馬內眯起眼睛,「我可以,」他說,「但是我不會那麼做。」
我正要開始說話,他就有點生氣地打斷我,「聽好,孩子,我們之前就說過了,要有耐心一點,你需要一點時間讓羅蘭消消怒氣,現在才過一個學期左右而已……」
「已經半年了!」
他搖頭,「那只有對你來說很久,因為你年紀還小。相信我,羅蘭對這件事情記憶猶新,你再花一個學期左右讓基爾文對你另眼相看,然後請他幫你去說情。相信我,這可行的。」
我儘可能裝出最可憐的表情,「你可以稍微……」
他堅決地搖頭,「不不不,我不會指給你看,也不會告訴你,更不會畫地圖給你。」他的表情緩和了下來,把手搭在我肩上,顯然是想減少斷然拒絕我所產生的刺激。「為什麼那麼急?你年紀還小,多的是時間。」他用一根手指指著我,「但是,萬一你被退學了,那可是永遠的。要是你被逮到潛入大書庫,就會遭到那樣的處分。」
我肩膀一垂,內心充滿了沮喪,「我想你說的對。」
「沒錯,我說的對。」馬內說,回頭看烤窯。「走吧,你讓我快緊張死了。」
我走開,滿腦子想著馬內的建議,以及他在言談中透露的訊息。我知道他的建議大多是對的,只要我循規蹈矩一兩個學期,就能重返大書庫了,那是我希望能走的安全簡單途徑。
可惜,我沒辦法再耐心等下去了。我很清楚,除非我能找到迅速大賺一筆的方法,否則這學期將會是我在校的最後一學期。耐心等候已經不是我能選的了。
我走出去時,朝基爾文的辦公室裡探了一眼,看到他坐在工作臺邊,漫不經心地開開關關我的燈,臉上又開始出現分心的表情,我想他的精密大腦想必又忙著同時思考五六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