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午,阿本才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大嘆一聲,把韁繩交給我。
我轉頭看他時,第一次發現他有多老。我一直知道他快六十歲了,但從來沒看過他露出這樣的老態。
「克沃思,我剛剛跟你母親撒了謊,她看到最後發生的情況,很擔心你。」他一邊說,目光還是一直看著我們前方的車子,「我告訴她,我們是為了表演,在練習一樣東西。她是個好女人,我實在不該對她說謊的。」
我們就這樣沉默不語,一路痛苦地走下去,不過離天黑還有幾個小時的時候,我聽到前方有人喊:「灰石!」我們的車駛進草地時,車身顛簸,也把阿本從沉思中搖醒了。
他環顧四周,看到太陽仍高掛天際,「我們為什麼那麼早就停下來休息?有樹倒在路上嗎?」
「灰石。」我指著前方車子頂端隱約可見的石板。
「什麼?」
「我們偶爾會在路邊看到這類石板。」我再次指著路邊小樹頂端隱約可見的石板。那石板像多數的灰石一樣,大致切成長方形,高約有十二尺。石板周圍停放的車子和紮實聳立的石板一比,顯得微不足道。「它們也叫作『立石』,但我看過很多都不是直立的,而是平放著。我們每次看到這種石頭,除非是在趕路,否則都會停下來一天。」我覺得自己在亂講一通,就閉上了嘴。
「我聽過其他的稱法,叫『道石』。」阿本平靜地說,他看起來又老又累。過了一會兒,他問我:「為什麼看到這種石頭,你們就會停下來一天?」
「我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就順便停下來休息。」我想了一下,「我想,那些石頭應該是有好運的意思。」我希望我有更多的訊息可以繼續聊下去,阿本似乎對這話題產生了興趣,但我想不出來我還能說些什麼。
「我想應該是那樣沒錯。」阿本引導阿法與貝塔到遠離石頭的某個點,遠離其他的車輛。「吃完飯後回來,或者晚一點過來,我們需要談談。」他轉身不看我,開始把阿法從車子鬆開。
我從來沒看過阿本的情緒那麼低落,我擔心我破壞了我們之間的感情,轉身跑向爸媽的車子。
我看到母親坐在剛升起的火前,慢慢加樹枝把火生大。父親就坐在她旁邊,按摩著她的脖子與肩膀。他們聽到我跑步接近的聲音,都抬起頭來。
「今晚我可以和阿本一起用餐嗎?」
母親抬頭看著父親,然後又看向我,「親愛的,你不該去麻煩人家的。」
「是他邀我的。如果我現在去,可以幫他生今晚用的火。」
母親扭動肩膀,父親又開始按摩了起來。她微笑對我說:「好吧,但不要纏著他到凌晨。親我一下。」她伸出手臂,我上前抱著她,親了她一下。
父親也親了我一下,「把上衣脫下來給我,你媽煮晚餐時,我就有點事做了。」他幫我脫掉上衣,摸著扯裂的布邊,「這衣服也裂得太誇張了。」
我結結巴巴地解釋,但他揮手要我別說了。「我知道,我知道,都是為了練得更好。下次小心一點,不然我就叫你自己縫了。你的箱子裡有件新的衣服,去拿來穿吧,順便幫我拿針線過來。」
我衝到車子後面,穿上新衣。我翻找針線的時候,聽到母親唱著:
傍晚夕陽西下時,
我從高處留意你的身子,
你返家時間已過多時,
但我的愛意恆常不止。
父親對唱:
傍晚日光漸暗時,
我終於踏上歸途,
風吹過柳梢嘆息,
請別讓爐火滅熄。
我從車子裡鑽出來時,母親整個身子後仰,父親摟著她的腰,吻著她。我把針線放在我上衣的旁邊,等候著。那看起來是個深情的吻,我認真地看著,隱約知道未來我可能也會想要親吻女子。有機會的話,我想好好地吻一下。
過了一會兒,父親注意到我,他把母親拉直站好,「窺探大師,看戲要收半分錢。」他笑著說。「孩子,你還在這裡做什麼?我跟你賭那半分錢,你一定是想問什麼問題吧?」
「我們碰到灰石時,為什麼要停下來?」
「孩子,這是傳統。」他煞有其事地張開手臂說,「還有迷信,反正傳統和迷信是同一回事。我們是為了求好運而停下來的。再者,大家也喜歡這種意外的假期。」他停頓了一下,「我曾經知道一些關於灰石的詩句,那詩是怎麼說的……?
古道邊之立石,
猶如夢中引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