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過了。」母親惱怒道,「每人各有一個標記,那是最合理的。」
「那是我妻子最愛的理論。」父親說,「但說不通。有些故事裡,藍焰是唯一的標記。有的說動物會發瘋,但沒有藍焰。還有的是說,有黑眼睛的人、動物發瘋,外加藍焰。」
「我已經教過你怎麼理解了。」她說,語帶不耐,顯示他們之前已經為此討論過。「這些跡象不一定要一起出現,他們可能三、四人一起現身,如果其中一人讓火光轉為暗淡,看起來會跟他們全部都讓火變暗一樣,那就可以解釋那些故事的差異了。他們會因為出現的人數不同,而使標記的數目與狀態各不相同。」
父親喃喃低語。
「阿爾,尊夫人真聰明。」阿本大聲說,化解緊張的氣氛,「你願意以多少錢出售?」
「可惜,我還需要她幫我做事,不過如果你有興趣短租,我想我們可以討論……」傳出捶打身體的聲音,接著是父親低沉的苦笑聲。「你還有想到其他的標記嗎?」
「他們摸起來應該是冰冷的,不過這究竟是怎麼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聽說他們周遭的火燒不起來,但這種說法又和藍焰互相矛盾,可能……」
風勢轉強,吹著樹木,樹葉的沙沙聲蓋過了阿本的聲音,我趁那聲音又溜近他們一些。
「……『受影子羈絆』,無論那意味著什麼。」我聽到這些字眼。
阿本咕噥著說:「這我也說不上來。我聽過一種講法是說,因為他們的影子投射的方向不對,是朝光線的方向。另一種說法是,其中一位人稱『束影者』叫做『束影者某某』之類的。可惡,要是我能想起那名字就好了……」
「說到名字,那是另一個我有疑問的地方。」父親說,「我收集了二十幾個名字,希望你能指點一下,最……」
「阿爾,其實……」阿本打岔,「你不要講出他們的名字比較好,我是說人名,你可以寫在泥土上,或是我去拿一塊石板來。你不說出來,我會比較放心一點。就像俗話說的,寧求穩當,以免遺憾。」
出現一陣明顯的沉默,我偷偷移動到一半,一隻腳離地不敢放下,以免他們聽到我。
「你們兩位別這樣看我。」阿本暴躁地說。
「阿本,我們只是覺得很意外而已。」母親溫和地說,「你看起來不像會迷信的那種人。」
「我不迷信。」阿本說,「我是小心,那是不同的。」
「當然。」父親說,「我從來不會……」
「阿爾,這話還是留著對付錢的客人說吧。」阿本打斷他的話,語氣中流露出明顯的惱怒。「你是個好演員,所以沒展現出來。不過我很清楚有些人覺得我瘋瘋癲癲的。」
「阿本,我只是沒料到而已。」父親語帶歉意地說,「你是受過教育的人,我很受不了每次我提到祁德林人,就有人連忙去摸鐵或倒掉啤酒。我只不過是在重組故事,又不是去招惹黑暗魔法。」
「嗯,請聽我把話說完。我很喜歡你們兩位,不希望被你們當成老糊塗看待。」阿本說,「此外,稍後我想跟你們談某件事情,我需要你們正視我說的那件事。」
風勢持續增強,我利用那風吹起的雜音,掩蓋我最後移近的腳步聲,我貼近爸媽車子的角落,從樹葉後方隱約地窺探。他們三人圍坐在營火邊,阿本坐在樹樁上,縮在他破舊的棕色斗篷裡。爸媽坐在他對面,母親依著父親,兩人一起披著一大件毯子。
阿本拿起陶壺加滿皮革杯,把杯子交給母親。他說話時撥出白色霧氣,「艾圖人對惡魔有什麼看法?」他問。
「恐懼。」父親輕拍著太陽穴,「宗教潛移默化了他們的思想。」
「維塔斯的人又怎麼想呢?」阿本問,「他們有不少人是泰倫教徒,他們也這麼想嗎?」
母親搖頭,「他們覺得有點可笑,他們覺得惡魔只是一種象徵性的比喻。」
「那麼維塔斯人晚上怕什麼?」
「妖精。」母親說
父親則是同時說出:「卓格。」
「你們說得都對,端看你們是在哪個國家說的而定。」阿本說,「在聯邦這裡,大家則是覺得這兩種想法都很可笑。」他比著周圍的樹木說,「不過這裡一到秋季,他們就變得格外小心,以免引起跚步人的注意。」
「世界本來就是這樣運作的。」父親說,「優秀的表演者理當瞭解觀眾的好惡,投其所好。」
「你還是覺得我腦袋不太正常。」阿本打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