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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入渦流,在旋渦中將他扭曲,然後又把他托出水面——僅僅是喘一口氣,而後又沉入水中。

好燙。這裡怎麼會有烈火?冰冷的、不斷吞噬著他的海水中似有沸水澆著他的太陽穴。可是怎麼又有冰?肚腹、兩腿和胸口給冰得抽筋似的痛,周圍陰涼的海水反而給他帶來一種奇異的溫暖。他能看到自己的身軀在翻轉和扭動,四肢在狂亂地跟旋渦的壓力抗衡。他能感覺、想象、看見和察覺恐慌和掙扎——但奇怪的是有一種寧靜。這是旁觀者的寧靜。置身事外的旁觀者。雖然知道這些,但基本上沒有介入。

然後,另一種恐慌傳遍全身。一種壓倒灼熱、冰凍和旁觀者的冷漠的恐慌。他不能順從於寧靜!不,還沒有!但是隨時都可能達到那個時刻;他不清楚那是什麼,但是會來的。已不可倖免。

他猛烈地踢著,緊勾著上面厚厚的水牆,胸部在燃燒。他冒出水面,極力划動著,留在黑色的旋流之上。向上爬!爬!

一個翻滾的巨浪順應了他的願望;他在浪峰之上,被泡沫和黑暗所籠罩。還不行。轉身!轉!

成了。爆炸是劇烈的;他能從海水和風力的擊撞聲中聽到。這情景和聲音卻是他進入平靜的大門。天空的亮光象頂皇冠。在這火的皇冠中,各種形狀、不同大小的物體在亮光中飛向外部的黑影。

他勝了,無論如何,他已經勝了。

突然間他又往下沉去,再度進入深淵。他能感到水流沖刷著雙肩,冷卻著太陽穴上的熾熱,溫暖著腹部及雙腿冰冷的傷口……

他的胸。胸部在疼痛!他又捱了一擊——這一擊是猛烈的,那麼突然和無法忍受,又來了!不要管我,給我寧靜。

又來了

他再一次又抓又踢……直等到他摸著了。一件又厚又滑的東西,隨著海水在漂浮。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它確實存在而且摸得到,抓得住。

抓住它,它會把你帶向寧靜,帶向黑暗……帶向安寧。

晨曦穿過東方的薄霧,閃爍在地中海平靜的水面上。一條小漁船的船長,雙目佈滿血絲,手上帶著繩索上勒出的血痕,坐在尾部船舷上抽菸,愉快地望著平靜的海面。他的目光掃視敞開著的舵輪室;他弟弟正在加大油門快速前進,唯一的另一名船員在幾英尺以外檢查著漁網。他們正為件什麼事發笑,這很好;昨晚誰也笑不出來。這場風暴從哪裡來的?馬賽的天氣預報什麼也沒提;否則他們會呆在海邊有遮蔽的地方。他想黎明時分到達濱海拉塞恩以南八十公里的捕魚區,但不想花費可觀的修理費作代價,眼下修理什麼不貴?

更不消說以生命作代價,而昨夜某些時刻這問題顯然需要考慮。

“嗨!哥哥,你累了吧,”他弟弟笑著大聲對他說。“你現在去睡,讓我來幹。”

“同意,”哥哥回答,把菸頭丟到水裡,身體滑到甲板一張魚網上。“稍睡一會兒也好。”

能有個兄弟掌舵真不錯。自家的船應當由自己家的人駕駛,目光會更敏銳些。即使是一個說一口和自己粗魯的語言格格不入的有文化教養的語言的弟弟。簡直是發瘋!在大學讀了一年書,他弟弟就想自己開公司。只有一條多年前曾過過好日子的船。神經病!當他的公司昨晚幾乎要傾覆的時候,他過去唸的書本有什麼用?

他閉上眼睛,讓他的手浸在甲板上翻滾的水裡。海水的鹽仍有益於手上被繩索磨破的傷口。這些傷口都是在風暴中綁紮那些不牢靠的裝置時造成的。

“瞧,那邊!”

是他弟弟在喊。很明顯,既然家裡人眼睛尖,你就別想睡覺。

“什麼事?”他大聲問道。

“船頭左舷!有人在水裡!他抱著個什麼東西!一塊什麼木頭。”

船長接過舵輪,把船調到水中那人的右面,關了馬達以減少浪花。看上去好似最輕微的衝擊也會使那人從他抱住的木板上滑落下去;他蒼白的雙手象爪子一樣緊緊抓住木板的邊緣,但身體的其它部分是虛弱的——毫無生氣,象已完全溺死,早已離開了這世界。

“把繩子打個圈!”船長對弟弟和船員大聲喊,“把繩圈浸入水裡套在他的腿上。現在好辦了,把繩圈移到腰部,輕輕地拉。”

“往下!掰開他的手,這可能是臨死前的掙扎。”

“不。他活著……不過有氣也不多了。嘴唇好象還在動,可沒有聲音。眼睛也在動,可我看他看不見我們。”

“手鬆開了!”

“把他托起來。抓住肩膀,拉過來。好,現在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