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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個印第安人蹲在那裡。儘管天氣很熱,幾個女人還是用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的,還有幾個乾癟的老頭。這隊人馬經過時,那幾個小孩停止玩耍,烏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們。米勒揮了揮手,但那幾個印第安人沒有任何回應的意思。

“河邊的印第安人,”米勒輕蔑地說,“他們靠捕捉鯰魚和長耳大野兔為生,再殺他們已經毫無意義了。”

但隨著旅程的推進,這樣的偶遇在安德魯斯看來越來越不真實。旅程的現實情況是每天毫無例外晚上鋪床睡覺,清晨起身,端著燙手的鐵杯子喝黑咖啡,收拾鋪蓋放在漸漸疲憊不堪的馬上,在千篇一律的大草原上單調麻木地行進。中午讓馬飲水,吃硬邦邦的餅乾和水果乾,又重新啟程。傍晚,摸索著搭起帳篷,在昏暗中餓狼似的吞嚥毫無滋味的青豆和鹹肉,然後又是喝咖啡,鋪床睡覺。這一切成了每天必做的程式,因為不斷重複,變得越來越沒有意義,但這一程式給他當下的生活以唯一的形態。在他看來自己是在無邊的廣闊草原上一寸一寸艱難前行,但似乎根本沒有在時間中行進,而是時間伴隨著自己一起走。時間像看不見的雲,在他向前走的時候,徘徊在他身邊,緊挨著他。

時間的流逝只在安德魯斯同伴的臉上留下了痕跡,在他自己內心深處的變化中留下了印記。一天天過去,他感到臉上的面板因為風吹日曬而日益粗糙;與之相反,臉下半部的短鬍子卻越來越柔順。手臂也是因為天氣先是發紅,然後變深變黑。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變瘦變硬。有時候他感到自己在進入一個新的身體,一個真實的身體。其實他過去柔軟、白皙和光滑的外表是虛假的,在其下面早已隱藏著現在的真實的身體。

他看到其他人的變化不那麼明顯,對他來說也沒有特別的意義。米勒漂亮整齊的絡腮鬍子越來越濃密,鬍鬚頂端開始捲曲。但他坐在馬鞍上的姿勢、在草原上行走的步態和他遠望遼闊草原的眼神,都顯示出他的變化。安德魯斯第一次在屠夫十字鎮遇到他時的固執刻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隨和、親切和自然。他坐在馬鞍上,好像他是坐騎自然延伸的一部分,他走路的樣子好像是在撫摸著大地。他凝視草原的眼神在安德魯斯看來自由奔放無拘無束,就像眼前的大地。

施奈德的絡腮鬍子長得很慢,像稻草一樣直立在越來越黑的面板上,他的臉像是退縮到裡面隱藏起來了。一天天過去,施奈德越發內向,他和其他人的交流越來越少。騎馬的時候也好像儘量離他們遠一點似的。他總是看著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方向。晚上吃飯時他默然無語,眼睛不是看著營火,而是看著別的地方。別人還沒有睡,他就早早地鋪床睡著了。

在所有這些人中,查理·霍格的變化最小。他的灰鬍須比以前濃密了,風吹日曬讓他的面板髮紅,但還沒有變成棕色。他超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有時候突然莫名其妙地開口和其他人說話,但並不指望別人回應。當小徑走到平坦地段的時候,他拿出破舊的《聖經》,在塵土中眯著他灰色的近視眼,隨手翻看。一天中固定每隔一段時間他就伸手在馬車座位底下拿出一瓶瓶口沒有塞得很緊的威士忌,用他發黃的牙齒拔出瓶蓋,把瓶蓋往膝蓋上一丟,咕嘟咕嘟大喝起來。然後提高嗓門,用尖細顫抖的聲音唱起讚美詩來,歌聲在塵土中隱隱飄蕩,消失在前面騎馬人的耳朵裡。

在行程的第六天,他們走到了斯莫基希爾河河邊的小徑盡頭。

3

從屠夫十字鎮出來,一路上他們都是沿著一排深綠色的灌木和樹林前進的,現在這排灌木和樹林開始緩緩地向南拐。在第六天行程的上午十點左右,這四個人在轉彎處停了下來,凝視了一會兒斯莫基希爾河沿河的小路。從他們停下馬來的地方開始,草原陡然下沉,因此在遠處,透過灌木和樹林,他們可以看到緩緩流淌的河流。遠看,河流也不再是渾濁的綠色。陽光把河面照得一片銀白,看上去清澈冰涼。三個騎馬的人將馬靠在一起,牛隊把頭轉向河水,哞哞地叫著。查理·霍格讓它們停了下來,將馬車剎住,他離開彈簧座位,從馬車上爬下來,迅速趕到其他三個人跟前。他仰頭看著米勒。

“從這裡開始,小路沿河蜿蜒向前,”米勒說,“一直到阿肯色。如果我們沿河走,就不怕沒水,但要推遲一星期才能到達目的地。”

施奈德看著米勒,笑了笑。滿臉塵土襯出他的牙齒雪白。

“我猜你是不打算沿河走的。”

“沿這條小路走會耽誤一個星期,或者更長時間。”米勒說,“這片地方我以前走過。”他用手指著斯莫基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