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不媚俗、不類同,一種近乎優雅的叛逆。一樣的大膽,著穿奇服行走江湖卻理所當然的勁頭。
每次張愛玲去拜訪蘇青的公寓都能讓整條街為之轟動。張愛玲的倩影不遠處一定跟著一群小孩邊跑邊叫,更別說廳堂深處那一些嗑瓜子的嘴要如何凹成了圓形。當《傳奇》的出版校對要張愛玲去印刷廠時,整個印刷廠便因她的到來歇了工,工人們的眼珠子轉到張愛玲這裡便也再走不了了。張愛玲滿足於此,但從不理會,自顧自地如郊外一朵盛開的玫瑰,不會因遊人的欣賞而亂了節奏,散了芳華。
張愛玲時常為女性穿著不能出眾而憤慨、遺憾,大約是在她心中總覺得,穿得平淡的女人很難能有精彩的人生吧,所以張愛玲的作品中對衣飾的描述,總與其他作家點到為止、達意即止不同。人物的衣著樣式、色彩,總能讓張愛玲滔滔不絕,彷彿衣著上就附著人的精魂。於是,一筆人性化暈出靈魂的輪廓,承載起人物命運的起承轉合。
“她穿著一件白洋紗旗袍,滾一道窄窄的花邊………深藍與白,很有點質樸的味道。她攜著一把百格子小遮陽傘。頭髮梳成千篇一律的式樣,唯恐喚起公眾的注意。”(摘自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這是《封鎖》中呂宗楨在電車上見到的吳翠遠。純淨的色彩、保守的髮型,與這個家裡的好女兒、學校裡的好學生的角色,極為符合。
《沉香屑第一香爐》中“一個嬌小格致的西裝少婦跨出車來,一身黑,黑草帽簷下垂下綠色的面網,一亮一暗,亮的時候像一顆欲墜未墜的淚珠,暗的時候更像一粒清痣。那面網足有兩三碼長,像圍巾似的兜在肩上,飄飄浮浮。”(摘自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張愛玲用喪氣的語言描述梁太太這個黑色調的出場,有些時髦但也有些喪失的氣味。那顆欲墜的淚珠的點綴,讓我們心頭一緊,感覺那似乎在暗暗預示這個角色在這一場中的不幸。
正如張愛玲所說,“衣服是一種需要隨身帶著的一種袖珍戲劇”。(摘自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衣物總是赤裸地展示著主人的性格,鋪陳著人物的命運。
張愛玲的一生顛簸不停, 命運本不是可以於股掌間把玩的凡物。人力不可及的,更多是那些輕飄得無形的軌跡,她便是要把握一切能自主的事情,衣物即是其中一個。
在繼母統治下的生活,令張愛玲耿耿於懷。那時的她需得揀後母穿剩下的衣服穿,她清晰地記得那種顏色,那種憎惡與羞恥。自給的生活讓她舒坦,隨意支配讓她安心。對於衣服,她達到了一種發洩的自由自在。
從衣服看張愛玲,一張張舊照片裡的紅顏已斑駁了顏色。她身上的“奇裝異服”卻是觸手可碰凹凸有致的稜角,是沒有言明的私語,彷彿為她一場場內心戲拉上了輕薄的幕布,微風拂過便可以看到舞臺上的一角格局。
舞動的年華公寓,午後。
窗外永遠是不緊不慢地流動著生活。看不見起點,也無法窺見到終點的端倪。之於窗內的人來說有一種說不出的匆忙。一窗隔著兩個世界,開啟窗彷彿生的“刺啦”一聲,破掉了屋內的靜謐。
白皙的手攢動處是雋秀的墨香:
“……她又和一個高大的軍官跳波蘭舞;他動得很慢,彷彿是著了衣服的死屍,縮著眉和胸,很疲倦地踏著腳。他跳得很吃力的,而她又偏偏以她的美貌和赤裸裸的頸子鼓動他,刺激他;她的眼睛挑撥得燃起火來,她的動作是熱情的,他漸漸不行了,舉起手向著她,死板得同國王一樣。看的人齊聲喝彩:‘好呀! 好呀!’但是,漸漸地那高大的軍官也興奮起來了;他慢慢地活潑起來,為她的美麗所克服,跳得異常輕快,而她呢,只是移動她的肩部,狡猾地看著他,彷彿現在她做了王后,他做了她的奴僕。”(契訶夫)張愛玲喜歡這段文字的描寫,主角的情感在舞蹈中滿溢。較量、征服、深情,一波波深豔的感情層次擊撞。怕是此般有血有肉的文字才能觸了這個女子冷峻面容後的柔軟。
對於交際舞,張愛玲一點也不陌生,甚至可說還有著好感。小時候張愛玲的母親被父親氣得離了家門,後來父親便將姨太太領回了家。這位姨太太,被張愛玲叫作姨奶奶。從她到張家開始,她便有了一件事必須做,那便是照看起張愛玲。
對於姨奶奶的照顧,張愛玲有好感的,恐怕就是舞蹈了。姨奶奶時常帶著張愛玲到天津著名的舞廳“起士林”去看舞蹈。說是帶孩子,其實就是給張愛玲一塊齊眉的奶油蛋糕,讓她坐在桌邊,自己卻去舞池盡興。
蛋糕陪伴著懵懂的小女孩,越發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