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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就來,想走就走? 於是,港大不但拒絕了張愛玲的申請,還要求她補上欠的四百來元學費。張愛玲當然不願意還,因為多年前,她離開港大時,學校還欠著她一筆獎學金。

說錢,讓人感到俗氣。但人又都是愛錢的:沒有錢,哪裡有安逸的生活,哪裡有寶馬、香車、美人?張愛玲是愛錢的,但在錢的問題上纏雜不清,到底讓人覺得討厭。這場關於“錢”的拉鋸戰,讓張愛玲與港大文學院院長之間的關係到了非常惡劣的程度。

沒奈何,張愛玲唯有帶著母親留下來的古董去賠禮,卻仍然沒有讓對方徹底消氣。張愛玲從來不否認自己是一個小市民,但這樣放低姿態,的確是難以啟齒的羞恥。

在香港的生活,窘迫是基調。香港是一座自由與繁華的城市,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看似美好的自由與繁華的表象底下,是冷酷無情。沒有生活來源,張愛玲希望找到一份新的工作。本來,她有希望做一名翻譯。但後來,她卻因為是從大陸來,而被懷疑是共產黨方面的臥底,最終與這工作失之交臂。

從離開大陸開始,好運似乎就沒有降臨到張愛玲身上。就算幼年時曾遭到繼母的苛刻,好歹也是能夠吃飽穿暖,所缺的只是新衣服。而這個時候呢?一個孤立無援的女人,一切都要靠自己的雙手來賺取。何況,她是除了做“天才”之外,對什麼都一竅不通的女人。

不過,值得慶幸的,還是張愛玲是“天才”………一個在文學方面,天賦異稟的能手。張愛玲數年前便在大陸有了名頭,這讓美國新聞署香港辦事處負責人對她產生了興趣。所謂的“新聞署”,當然與政治也脫不了關係。20 世紀50 年代,朝鮮戰爭期間,大陸與美國方面關係非常緊張。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美國當然需要推銷自己,並對“敵方”作反面宣傳了。

就這樣,張愛玲獲得了一份翻譯的工作。起先,她只是將一些英文著作翻譯成中文。後來,她將一部反面宣傳共產黨的《荻村傳》翻譯為英文。在這段日子裡,她還創作了《秧歌》與《赤地》,都有些“反共”的意思。有人說,這是在“新聞署”的授意下創作的。但就張愛玲本人來說,何嘗不是對共產黨有些“怨懟”。若不是大陸換了天,她的上海,會變成一個陌生的城市嗎? 她會被迫遠走他鄉嗎?

在政治上,張愛玲是為人所詬病的:先是嫁了漢奸,又跑去香港,為美國人撰文“黑”共產黨。但她不過是一個小女人,不過為情勢所迫,吃口飯而已。小說本身,也是充滿了文學性………連胡適看了《秧歌》都大加讚賞。

張愛玲在香港一共居住了三年。這三年的時光,比以往的任何時候讓她成長得都多。若說與胡蘭成的感情,讓她從一個“理論感情專家”完成了一次悲傷又帶著幻夢般美好的實踐,那麼在香港的三年,就讓張愛玲徹徹底底地從一個生活的旁觀者,成為了經歷者。

以往的她,都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此刻卻不得不去面對這個世界。她要獲得生存的空間……與旁人接觸,雖然讓張愛玲感到苦惱,但也讓她幸運地結識了也是在“新聞署”工作的宋淇夫婦………在她接下來的生命中,都與他們有著聯絡。

不過,在香港的生活,也給她帶來了不少麻煩………胡蘭成新書《今生今世》出版,有記者來採訪張愛玲,這讓她必須不斷搬家。

張愛玲終究喜歡做的是旁觀者。對於她來說,在不必與人交流的環境裡,才是最快樂的。香港……太嘈雜,周圍的人對她的窺視欲太強烈,到底不是個久居的地方。索性走得太遠一點,再遠一點,在沒有人打擾她的地方,在更廣闊的地方,也許會有新的發現、新的生活。

在“新聞署”負責人的擔保下,張愛玲去了美國。被她遠遠拋在身後的,是大陸,是香港,是日本。是那些她曾經愛過的,又愛過她的人。他們曾經伴著她,走了或長或短的一段。但他們終究還是紛紛離開了。她孑然一身,身上映著青灰的月影,走向自己蒼涼的結尾。

是永結無情遊,相期……此生,相會無期了。

放入另一個胸膛的溫暖一個孤身女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一定是不知所措的。不論她看起來多麼獨立和強大,在一個身邊來往的都是不同膚色的人的地方,總會感到無援。

留學生在美國的狀態,是於梨華與嚴歌苓都描寫過的………尤其是女留學生。來自並不寬裕的家庭的她們,不但要完成學業,還要在白種人的夾縫中討生活,賺取足以支撐日常開銷的一點工資。

然而,她們又是有希望的………學成之後,便能在社會上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