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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怕再過10 年也不會有人願意出版。”然而,從他的修改,顯然看出他在努力提高小說的可接受性,不一味追求合自己的口味。他增加了斜體欄位落,表示時間上的跳越;增加了一些補充說明的段落;把過門和影射點得更清楚。

修改完畢,福克納在打字稿上註明日期“1928 年10 月於紐約”,然後交給本·沃森。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緊張而滿意的勞動。後來他說:“我寫《喧譁與騷動》可謂嘔心瀝血。”起先他很興奮,對本·沃森說:“朋友,你讀讀這部稿子,真他媽的(不錯)。”但是,他久已知道,隨之而來的往往是沮喪和死寂、後悔和內疚;第二天“醒來時感覺百無聊賴”。寫《喧譁與騷動》不止是一次深入想象王國之旋,也深入探索自己的內心;再要從中走出來,幾無可能。他害怕辛苦到達的終點,害怕“切斷供應,堵塞源泉”。

也許像普魯斯特(5) 和里爾克(6) 一樣,福克納知道“大功告成的感激”意味著沉默,也許不止是沉默,還有退稿和懲罰。其後日子裡的所作所為也確實給他帶來了沉默和懲罰。

朋友們習慣了他的工作方式,因此不注意他是否露面。一天晚上,兩個朋友,吉姆·迪瓦恩和雷恩·斯凱爾斯,路過他的住所,發現他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身旁撒滿了空酒瓶。他們把這病弱人帶回家去,加以護理。這類事到他晚年屢有發生,有時幾乎無緣無故,有時由於接到痛苦的任務或者處境不愉快,多半發生在長時間寫作以後。《蚊群》中有一個人物說過,人們尋求並找到的“無限幸福……要靠酒精之類的外在媒介”。福克納的醉鄉之旅未必產生如此奇效,但是他顯然需要酒精。

小說的結束往往帶來世界的末日,世界的末日意味著最後審判;因此他需要並尋求一個緩衝。

他可以重新提筆以後,在迪瓦恩、斯凱爾斯和另一個朋友三人合租的公寓裡住了幾天,搬出去同一個畫家雷恩·克倫普同住,他已過夠了孤獨的生活。二人同在公寓裡工作,都很勤快,一個作畫,一個寫書。福克納對《喧譁與騷動》的前途始終感到忐忑不安。好在利弗賴特已同他解約,哈庫特佈雷斯已宣佈要出版《薩托里斯》,他如今有了一個忠實的朋友本·沃森,和一個知音的編輯哈爾·史密斯。

福克納要出書,要掙錢,便開始寫短篇故事。《喧譁與騷動》沒完成前,一段也不讀給別人聽。如今他白天寫,晚上便把寫下的東西讀給朋友們聽。

有些故事寫戰爭,有些記他的歐洲之遊。有一篇叫作《在我彌留之際》的,重新採用《亞伯拉罕神父》中的材料。兩篇日後都很出名,但當時都找不到人出版。

福克納希望在離開紐約之前能賣掉幾篇故事,因此請沃森介紹幾個出版商。有幾個出版商給他出點子,有一個,《斯克里布納》雜誌的阿爾弗雷·達希爾,說了些鼓勵話。福克納原想留在紐約,等1 月《薩托里斯》出版後再走。但是聖誕節近,錢快花盡,只好改變主意。故事沒有人接受,紐約開始使他煩躁;他記下幾個人的地址,收拾衣物和文稿,登上火車回家。

回牛津後,他繼續寫作,希望有所突破。起初,運氣未轉,沒人要他寫的東西。

《薩托里斯》出版後不久,1929 年1 月31 日,收到出版《喧譁與騷動》的合同。

他總算沒看錯人。阿爾弗雷德·哈庫特把稿子壓了幾個星期後,決定讓另立門戶的哈爾·史密斯帶走。因此,福克納的第四部小說的合同是和一家新成立的強生·科普與哈爾·史密斯公司簽訂的。這家公司是他的第三個出版商。

出版《喧譁與騷動》,對新成立的公司來說,是一項雄心勃勃的冒險。

這本書寫得很怪,還有具體的印刷困難。但是哈爾·史密斯很熱心,聘請本·沃森為此書編輯。7 月寄來校樣。上面全經改動。沃森刪掉所有的斜體字,用空一行來表示時間的跳越,還這裡那裡加了些筆墨。福克納明知沃森出自好意,但仍很生氣。他細看校樣,改回斜體,去掉沃森新增的文字。他寫信給沃森說,斜體和空行一樣有效,而空行不雅觀;堅決不要別人插手動他的文章。“朋友,別在我的稿子上添油加醬,”還補充說,“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是。我塗掉了你加的2 或3 。”

10 月,小說問世,斜體字照排了,沃森增加的文字去掉了。小說頓時引起注意。

連一些覺得它不易理解的評論家也承認這是一部非同小可的小說。不幸,小說發行後兩星期,美國經濟崩潰,書的銷路大打折扣。1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