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重啊。我會負責的,出這麼大的事,我不負責誰負責?”說著說著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史天雄和梅豐都感到陸承業已經亂了方寸,一想出了這麼大的事,亂了方寸也很正常,也就沒想陸承業的心底深層會湧動一種什麼樣的風暴。他們都意識到了這個事件是陸承業的一大敗筆,但都沒想這一大敗筆對於陸承業意味著什麼。
下午,工人們被勸阻回去了,城市恢復了平靜。晚上,燕平涼在市政府主持召開了各方主要人員參加的聯席會。陳東陽在會上嚴厲地批評了陸承業,代表部黨組對陸明和職工代表說:“紅太陽是部屬大型企業,部裡也沒權讓它破產。這個事件,性質惡劣,影響很壞,教訓非常沉痛,需要好好總結。”
陸震天對陸承業和陸明都作了嚴厲的批評,最後說道:“這確實是個影響極壞的事件。同時,我們還要看到這個事件中的積極因素。紅太陽的職工,主人翁意識還是很強嘛。去年的大洪水,是壞事,可上上下下處理得當,現在看,它又變成好事了。它增強了民族的凝聚力,為我們積累了抗洪精神這樣一筆巨大的精神財富。改革已經到了攻堅階段,改革已經到了一個新的時期。一切區域性利益,都要服從全域性利益。紅太陽要下大氣力,來一次全面整頓。”
陸承業一直木然地坐著,最後表態說:“明天上午,先召開全體職工大會,我先做個檢討。請各位領導放心,請職工代表放心,我會用行動負起我應該負起的責任。”
沒有人從他這個表態中聽出弦外之音。
回到紅太陽集團,陸承業把第二天的職工大會作了安排,一個人走進偌大的廠區。廠區漆黑一片,所有的車間都鎖著大門,安靜得像一副副巨大的棺材。走在墳墓一樣的廠區,強烈的失敗感徹底把陸承業擠碎了。40多年了,在他的領導下,紅太陽從大山裡一個三線廠的車間,變成了西平市這個沉睡著的巨大廠區,走完了從小到大,又從盛到衰的一個輪迴。40幾年,國家投到紅太陽的錢,比紅太陽累計上交的利稅,還要多出1。3億元!這個1。3億元,讓陸承業感到了一種揮之不去的荒謬。兩萬多人,已經不能為國家創造一分錢財富,聽說要搞破產方案,理直氣壯地打著要吃飯、要生存之類的標語,上街走一圈,驚動了那麼多的官員,官員們馬上表示絕對不能讓這兩萬多人餓著,真是天下奇聞!天亮之後,他還必須向工人們檢討不該砸他們手裡的飯碗!陸承業實在開不了口。40幾年,他由一個風華正茂的英俊少年,變成一個滿頭華髮的小老頭,付出的心血,不能說不多。結果呢?他成了一個已經欠了國家1。3億元的企業法人!為了不讓這筆債越欠越多,想出一個破產方案,最後卻變成了一個破壞安定團結政治局面的罪魁禍首!左右兩側廠房裡的生產線,正在歲月的流逝中逐漸變成一堆堆廢鐵!
陸承業走到圍牆邊上的一個車間大門前,抖著手摸著門上已經鏽蝕的大鎖,兀自感到一陣心酸,兩行老淚滾了出來。他握住大鎖,朝鐵門上撞去。伴著噹噹噹的沉悶撞擊聲,陸承業發出一聲受傷老狼一般的慘叫。
第二天上午,梅豐放心不下,怕陸承業脾氣不好,再生出什麼事端,拉上史天雄又去了紅太陽集團。兩人走進禮堂,這個主會場已經坐無虛席了。梅豐朝主席臺望去,沒看見陸承業,焦急地說道:“這個老陸,這個時候還不來,會激化矛盾的。”
主持人敲敲話筒說:“請安靜!請安靜!陸總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到會……”
會場頓時炸了鍋。梅豐急得團團轉,“真不知道輕重。這麼重大的事,爬也要爬到會場來……”
主持人揚揚手中的磁帶,大聲說:“安靜!請安靜!昨天夜裡,陸總交給我這盤磁帶。他說,他想給大家說的話,事先已經錄好了。他希望大家認真聽聽。”
會場終於安靜下來了。
陸承業很蒼涼的聲音響了:“紅太陽集團公司的全體員工們:受責任和義務的驅使,我想借這個機會給你們講幾句心裡話。這種講話的機會,對我可能是絕無僅有了。我是烈士的兒子,一個有40年黨齡的老黨員,一個有43年工齡的老紅太陽人。這三種身份,使我一句大話、套話也不能對你們講了。紅太陽已經山窮水盡,這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正視的現實。它的輝煌歷史,今天我一句也不想講了。成也陸承業,敗也陸承業。我為什麼要搞個破產方案呢?紅太陽已經連續虧損四年了,已經資不抵債了,銀行不再給它一分錢貸款,全員推銷也徹底失敗了,被人兼併的路也走不通。作為它的法人代表,黨委書記,我搞這個方案